荣霄飏的车没有开去医院，而是直接回了兰汀小苑。
警车一起停进了地库，女刑警跟着荣霄飏上楼，男刑警则在车里等待法医同事。
荣胤良、荣家的家庭医护、张姨，都在屋里等着。荣霄飏抱着苍嘉而进屋时，所有人都跟了上去。
苍嘉而躺在客卧床上昏迷不醒，法医没到，任何人都不能动她，一群人只能围在旁边干看着。荣霄飏则坐在沙发上，黑得没有半点光芒的双眼盯着女刑警，“一秒都等不下去，想杀人”的压迫感让她背后一阵阵冒凉气。
法医很快赶到，严谨仔细地将苍嘉而全身都检查过一遍以后，张姨才赶紧上前帮她换衣物、擦洗身体，家庭医生和护士同时清理、包扎她身上的伤口。这个过程只有几位女性在场，等作完了处理，荣霄飏才重新进屋，把苍嘉而抱进主卧，让她安心躺在自己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被窝里。
法医工作完毕就离开了，两位刑警仍在客厅坐着，荣家父子则进了书房。
荣胤良没有对儿子发脾气，甚至连话也没有说，但无声胜有声。
“我没有什么要辩解的。”荣霄飏站在他左前侧，垂眸静立。
半晌，荣胤良叹了口气：“我也没什么好罚你的。”
荣霄飏抬眸看他。
“最近的事，于公于私你都做到了最好。这个家迟早是你的，我没什么可以奖你，也就没什么可罚。你已经是男子汉，苍嘉出事，你最难受。我平常对你严厉，心也是肉做的，也舍不得给你雪上加霜。”荣胤良的神情中带着些人世无常的怅然。
父子俩沉默片刻，荣胤良收起了这点难得的温情，问道：“姓吕的那一家，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问过嘉而再说。”荣霄飏毫无情绪地答。
“这次事起，就是因为你听了她的，由着她自己去安排。你还这么干？”话虽说得有些重，荣胤良的态度倒没什么责备之意，更多的是探究。
“我答应过她，只要她说，我就会听。之后就是有再多灾祸，我也跟她一起扛。”荣霄飏面无表情，目光却平静而坚定。
荣胤良惊讶，继而笑了。“这是要给我预定儿媳妇？”
荣霄飏摇头。“她将来如果爱上别人，我就是她哥哥。”
“我这是生了个情种儿子？”荣胤良再一次惊讶。
荣霄飏也再一次摇头。“是嘉而太干净。”
荣胤良怔住了，久未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跟她妈妈一个样。”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这时主卧门响，张姨出来了，父子俩便一前一后进了苍嘉而的房间。
“小姑娘没有大碍。”傅医生看了一眼正在收拾医用品的护士，又抬头看向荣胤良。她跟叶知知的妈妈是堂姐妹，与荣胤良是多年老友，说话没什么顾忌。“脚上的伤要养一阵，脸上一两天就会消肿，其它没什么，就是累了，睡着了。在那种环境底下，精神一直绷着，心理压力太大，超过了承受能力就自动‘关机’了。好好休息就会缓过来的。”
荣胤良边听边点头，走到床边弯身探看。
苍嘉而蹙着眉头，睡得并不安宁。
荣胤良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被荣霄飏拦住了。
“她现在……怕被男人碰。”后半句是咬着牙说的。
荣胤良神色变了。
“咳咳。”傅医生轻咳，示意父子俩到客厅说话。
几个人出了卧室，张姨马上进去照看，轻手轻脚合上了门。
“刚张姐给她换衣服的时候，我顺便看了，她……咳，贞操无虞。”傅医生找了个简单直白的说法，“但……她身上有一些痕迹，怕是已经有了ptSd，这得慢慢进行心理治疗……反正具体情况只能等她醒了才能判断。”
“以后就拜托你了。”荣胤良对好友说着托付的话，面色却是极度阴沉的。
傅医生点了点头，看了荣霄飏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护士走了。
荣胤良又回主卧待了一会儿，也没留多久，接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去。
男刑警回了队里，女刑警奉命留守，等待苍嘉而苏醒。荣霄飏没管她，只是默默地守在苍嘉而床前。张姨收拾完残局，便去厨房张罗晚餐。
苍嘉而一直沉睡，晚饭后荣霄飏在她房间里寸步不离，夜里照例睡在沙发上。女刑警没睡客房，在客厅沙发上和衣而卧。
凌晨四点苍嘉而睁开眼，人还昏沉着，却已经撑起身体半靠在床头，手习惯性地去拿那杯恒温水。她一动，荣霄飏便秒醒，他没有马上作反应，只是静静地看她喝水。
她很渴，喝得有点急，还有点不够，荣霄飏便起身去客厅接了一杯温水，搁到她床头。
苍嘉而等他坐回到沙发上，才拿起那杯新倒的水继续喝。
荣霄飏心头一阵撕扯的难受，却一丁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荣哥哥，你回房间睡吧。”她放下杯子，拿起床头的呼叫铃朝他摇了摇，“我没事，需要帮忙的话我会按铃的。”
“好。”荣霄飏起身朝门口走。
“不是……”苍嘉而的声音轻轻的，“不是赶你，是……你看起来很累，我想要你好好休息。”
“嗯，听你的。”他没有回头，只是在门前停了停，然后开门出去了。
天知道她说最后那句的时候，他有多想转过身去紧紧抱住她。
门在背后合上，他低头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缓缓地握紧了它们。
*
第二天早上八点，苍嘉而在床上刷完牙擦完脸，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张姨在她被子上铺了一层防潮布，再架个小桌子，把梅花糕、蔬菜蛋饼、皮蛋瘦肉粥搁上面，另外还备了一杯无糖奶茶。
荣霄飏在餐厅吃早饭，她不叫他，他就不进她房间。
女刑警六点来钟就起了，自己叫了一份外卖简单应付了肚子，然后静静地待在客厅里。等苍嘉而醒了，她立刻给队长打电话，她的搭档很快就带着笔录用具赶了过来。
因为脚上的伤，苍嘉而只能坐在床上接受笔录询问，而她的ptSd，荣霄飏又额外提醒了那位男刑警，让他不要坐得太近。于是卧室里的场景就成了女刑警主询问，男刑警坐在撤后一个椅子位的距离做着笔录。荣霄飏和张姨则在客厅里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