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招待外邦使臣的宴会上向皇后投毒，如此大事想必背后牵扯定然不少。
任奕谦得知皇帝召他，心中暗骂慕南泽不厚道，这种事情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谋划之前竟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好在案子并不难查，事发之时御林军就控制了宫中各处，只把能接触到皇后饮食的人搜查一遍便可。
果然没过多久，就在一个宫女身上搜出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剩下半包药粉。
只是人还不曾带到御前，那宫女便咬舌自尽了。
任奕谦瞧着被担架抬到面前的尸首，皱了皱眉，抬人的侍卫立刻小声道：
“大人，此人是贵妃娘娘宫中的倚梅，您看……”
任奕谦面色一冷，“大胆！事关贵妃娘娘，岂容我等妄加揣测？”
众人本还不知这宫女身份如何，任奕谦这煞有介事的一句话，倒是让殿中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本还在看好戏的慕南瑾脸色瞬间一变，“任奕谦！本殿的母妃也是你能攀扯的？”
任奕谦拱手欠身道：“殿下息怒，下官自是不敢妄言，一切都要交由皇上定夺。”
“出了何事要由朕定夺？”
说着，皇帝已然快步走上了高台，身后还跟着慕南泽和谢桑宁。
众人见皇上和六皇子都来了前殿，心道皇后应是无碍了，悬着的心可算能放下了。
今日若皇后有个三长两短，前朝后宫恐怕都再无宁日了。
任奕谦上前回禀道：“回陛下，臣已从贵妃娘娘的宫女倚梅身上搜出了剩余的毒药，只是还没来得及审问，倚梅就咬舌自尽了。”
“贵妃的宫女？”
“是……”
“父皇！定是有人要栽赃陷害母妃，请父皇为母妃做主呀！”
慕南瑾高声打断任奕谦的话，神情悲戚又气愤。
沈昕柔也扶着宫女的手起身跪在了慕南瑾身边，
“父皇，母妃绝非如此不识大体之人，怎会在如此重要的宴会上对皇后娘娘下毒，此事蹊跷，还请父皇明察！”
言毕还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皇帝果然面露迟疑。
慕南泽见状也跪了下去，“父皇，儿臣也觉得贵妃娘娘不会做这种事，定是有人忌妒恶意栽赃，请父皇明察！”
此言一出，慕南瑾和皇帝都是一愣。
其实在沈昕柔出声的时候，皇帝已然有些怀疑今日之事是否是皇后和慕南泽自导自演，意欲除掉褚贵妃腹中的孩子。
虽然中毒之事凶险，可最后皇后的毒被谢桑宁解了，谢桑宁又是慕南泽的心上人，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否提前做了安排。
而中间牵扯的太医薛昶和贵妃的宫女倚梅，实在太像是一出针对贵妃的栽赃。
可慕南泽也出面为贵妃说话，倒让皇帝和慕南瑾一时看不清楚了。
皇帝沉吟片刻，开口道：“贵妃何在？”
慕南瑾：“回父皇，母妃刚刚身体不适，去偏殿休息了。”
“既已查出了下毒之人，其他无关的人先散了吧，朕去看看贵妃。”
事涉皇家秘辛，众位大臣和家眷早就想走了，毕竟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皇上刚走，大殿很快空了大半。
谢闫和方氏也想快些带谢桑宁回去，却被慕南泽拦下了。
“今日多亏了谢小姐，刚刚母后醒来，吩咐我留谢小姐在宫中休息几日，她想好好感谢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这……恐怕于理不合吧。”
谢闫不想自己的女儿留在宫中，今日之事很明显还没完，万一之后的事情牵扯到谢桑宁该怎么办？
“国公爷放心，本殿一定吩咐宫人好好照顾谢小姐，必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
谢闫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方氏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如此，小女就劳烦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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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从宫中出来，坐上自家马车，谢闫有些怨怪地道：“你刚刚为何拦我？怎么能让宁儿留在宫里呢？”
方氏白了他一眼，“老爷久不在京中，竟连自己女儿的心意都看不明白吗？”
谢闫略一思索，惊道：“你是说宁儿跟六殿下……”
“是。”方氏没好气地道，“老爷只知道关心您自己的兵，何时也关心关心自己的女儿？”
“我怎么不关心，只是宁儿大了，心事也不爱同我这个父亲说了。”
方氏瞧着谢闫有些落寞的神情，也不忍心再指责他，毕竟他久居边关，家中的事情也确实鞭长莫及。
“今日入宫，皇后娘娘已经试探了我的意思，想要为六殿下聘宁儿为妃。”
谢闫急道：“这怎么可能，皇上定不会同意的，这……”
“不然老爷以为今晚六殿下为何会让宁儿救皇后，还不是让皇室承宁儿的情。”方氏打断道，“难不成老爷真想让宁儿嫁到北莽去吗？”
谢闫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就是北莽今日与皇帝和谈时提出的请求，要用千匹战马和万两白银换谢桑宁和亲，以后止戈息战，永结两国之盟。
北莽的算盘打得响，可却打到了皇帝的心坎上。
北莽忌惮西北军，主要忌惮的是掌西北军的谢家儿郎，如若谢桑宁和亲北莽，未来的几十年里哪怕南慕再度发兵，领兵之人也绝不能是谢家了。
如此也正好顺应了皇帝想削谢家兵权的意图，还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理由，一个能对天下人有所交代的理由。
毕竟以一个女子换边境安宁，将士免受生离死别之苦，没有人会觉得此事不妥，哪怕为此牺牲的是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之女。
方氏叹息，“是宁儿今日入宫之前跟我说的，她和六殿下早就知道了北莽的打算。”
“那她和殿下是如何打算的，今日皇后娘娘中毒之事……？”
方氏摇了摇头，“皇后之事宁儿应该不知，她只说不忍您为难，但她不愿为此牺牲，只求我们不要阻拦她，她要自己做选择。”
谢闫深深叹息，却没再说话。
马车上一时安静了下来。
他阖目靠在车壁上，这一生如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
想他一辈子为了朝廷，为了边关，浴血奋战，兢兢业业，不想最后却连自己的儿女都保不住。
连六殿下和皇后都能不遗余力地保他的女儿，他这个父亲呢？能为儿女做什么？
辉儿身残，澜儿险些被人废了，如今又要让他的宁儿去和亲，如此无情无义的皇家……他还在坚持什么……
马车停在谢府门前，方氏先下了马车，“老爷累了，先别打扰他。”
下人们躬身领命，外面很快只余下了猎猎风声。
良久，谢闫终于睁开了双眼，眼中赫然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