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府。
“老爷，六殿下来了。”
谢闫似是早就料到慕南泽会来，闻言也不意外，“请殿下进来吧。”
慕南泽今日穿了一身藏蓝色的锦袍，墨发被玉冠高高挽起，倒衬得他往日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谢闫心下冷哼，玉面书生最不可靠。
慕南泽不知谢闫内心想法，规规矩矩行了一个晚辈礼，“见过国公爷。”
谢闫嘴上说着，“不敢受殿下的礼。”可身子却坐在桌案后丝毫未动。
慕南泽诚恳道：“您是长辈自是受得。”
当下，谢闫对这位殿下又多了一个判断，花言巧语，更不靠谱了。
“殿下今日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慕南泽见谢闫对自己颇为冷淡还似有不满，心下了然，看来未来丈人这一关不太好过。
“冒昧打扰国公爷实是有事相求。”
终于来了。
谢闫一边思索着如何考验他一番，一边问道：“何事？”
慕南泽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折，“想请您和靖安侯上一道折子。”
没听到预想中的答案，谢闫微怔，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什么折子？”
“国公爷看过便知。”
谢闫打量了慕南泽半晌，见他目光坦荡，似乎并不是别有用心，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
他将折子接过来，刚展开面色就是一变，“殿下这是何意？”
“展侯爷战死，肖将军伤病缠身，您和苏侯爷辛苦了这么多年，如今想安享晚年了也情有可原。”
谢闫冷笑，“殿下这是嫌弃我们老家伙不中用了？”
慕南泽拱手道：“岂敢，您和苏侯爷都是国之栋梁，晚辈自是敬重万分。”
谢闫将折子往桌上一拍，冷声道：“老夫是个粗人，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慕南泽目光澄澈，神情坦荡，“请二位相助，逼父皇同意谢小姐做六皇子妃。”
“你大胆！”
谢闫怒目圆睁，一瞬间的威压让守在门口的范阳都忍不住抖了抖。
慕南泽连眨眼睛的频率都未变，依然淡定地与谢闫对视，“若无胆量，怎敢求娶您的女儿。”
“殿下可知今日这番话老夫若告诉陛下，会有什么结果？”
慕南泽笑了笑，“您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父亲不一样，所以，您不会的。”
“哈哈……哈哈哈……”
谢闫笑得爽朗，书房中的压抑顿时一扫而空。
“其实殿下来之前，夫人已将宁儿的意思告知老夫，可老夫想问殿下一句，你凭什么求娶我的女儿？”
“凭我与她心意相通，我懂她独自一人护持家族的艰辛，懂她的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凭我曾与她闲时一起听雨赏雪，危时共同筹谋扶持，凭她曾舍命救我于危难，我亦曾助她度过险境难关，凭这普天之下，只要她想要，虽万死吾亦不惧。”
“我凭什么不能娶她？”
字字句句犹如细小的针扎进谢闫的心里，疼得似有若无，却又无从分辨。
原来他对自己的女儿，竟然了解得如此少。
谢闫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又有什么立场去质疑女儿的选择呢？
他轻轻笑了下。
罢了，儿女大了，他护不了他们一辈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他们的后盾。
“殿下可知，这折子一上，就等同于在逼迫皇上，天子之怒你可承受得住？”
“我只知道若此次我护不住她，便不堪为她的良配，又何谈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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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坤宁宫。
“娘娘，该喝药了。”
谢桑宁领着高太医进门，正看到皇后蹙着眉头盯着面前的药碗，忍不住心下偷笑。
这对母子虽不是亲生，这不爱喝药的毛病倒是十足地像。
见到谢桑宁过来，皇后立刻换上了一副慈爱的笑颜，挥着手让宫女退下。
“宁儿来了，快过来坐。”
谢桑宁乖顺地坐在皇后身边，指了指下首站着的高鹤，“娘娘，这是六殿下引荐进宫的高太医，知道您不爱用苦药，所以今日让他来给您施针排毒。”
“你们有心了，其实本宫身体已经无碍了，是泽儿太过小心了。”
谢桑宁不赞同，“昨日之事太过凶险了，事关娘娘凤体安康，殿下怎敢大意。”
皇后示意高鹤先下去准备，又把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打发了出去，只留谢桑宁在里间说话。
“泽儿自小过得辛苦，他父皇看似对他宠爱，却又事事提防着他，本宫既跟他有这段母子缘分，自是想尽自己所能帮他分担一些，此法虽冒险，却最有用。”
谢桑宁当然明白，昨日若不是皇后命悬一线，就算皇帝撞破了褚贵妃的事，也未必会直接下杀手，褚家也会想尽办法保下这个贵妃。
正因为这次冒险，皇帝需要对皇后遇刺之事有个交代，几方施压之下，褚贵妃才会被舍弃。
“娘娘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您对殿下来说已是唯一的亲人了……”
“娘娘，不好了！皇上刚刚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时候气得晕过去了……”
皇后立时沉下了脸色，“怎么回事，说清楚！”
小宫女急急答道：“听闻今日晨起，成国公和靖安侯都上了乞骸骨的折子，皇上看了折子气得吐了血，当场就晕过去了。”
谢桑宁闻言也是一惊，就听皇后还在问话，“太医可看过了，怎么说，如今御书房那边都有谁在？”
几个大宫女已经鱼贯进来给皇后梳洗更衣，皇帝病了，身为皇后自是要去侍疾的。
“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急火攻心，好在未引发中风，只说近日需好好调养，切莫再动气，刚刚贤妃娘娘与淑妃娘娘已经过去了，几位殿下和灿阳长公主也都进了宫，正往御书房去呢。”
皇后娘娘穿戴整齐后，吩咐谢桑宁道：“本宫让人送你出宫，这几日你先好好在家休息，尽量不要出门走动。”
谢桑宁颔首，“臣女明白。”
正是与北莽议和之时，她爹和靖安侯一同上折子，皇帝不生气才怪，现下皇帝恐怕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她又怎么会往刀口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