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真理的重构
小男孩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在明媚的夏日下，梧桐叶的影子在水泥地上碎成了千万片金箔，不休的蝉鸣像生锈的电锯般拉扯着八月正午的空气。
热气蒸腾，背着书包的小男孩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动了下手臂，本能地要用肩膀擦去汗液，又忽然想起了父母的叮嘱，转而从口袋掏出了纸巾。
擦了擦额头，小男孩继续低头走路，脚步在梧桐的树影和光斑上交替踩动，像是在玩着什么乐此不疲的游戏。
一家福利院的铁门突然出现在街尾。
看着陌生的铁门，小男孩愣了下，然后意识到自己可能走错路了。
他不记得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有这么一家福利院。
铁门上的锈迹顺着铸铁花纹蜿蜒，一些枯死的爬山虎在栏杆上缠绕，门轴下方堆积着泛黄的梧桐叶，腐烂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混杂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小男孩好奇地凑了过去，发现铁门内只有一道瘦弱的身影。
那也是一个男孩。
他坐在门后的空地上，褪色的蓝t恤领口松垮地垂着，明显不合身的牛仔裤裤腿卷起，沾染上了地上的尘灰。
铁门内的男孩低头摆弄着膝头的物件，随后似乎是感受到了门外的视线，他缓缓转过了头。
他有一双乌黑的眸子，眸子中看不出什么神采，像是无底的深渊。
被这双眼睛盯着，小男孩不知为何有些慌乱，他下意识地问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
门内的瘦弱身影没有回答。
小男孩想起了母亲的教导，挠了挠头，然后认真补充道：
“嗯，我要先自我介绍……我叫陆南柯，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刚落，小男孩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外界喧嚣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已经消散，耀眼的阳光仿佛夺走了所有温度，四周泛起一阵冷风。
门内的瘦弱身影站了起来，他睫毛微微颤动，眼睑投下蛛腿般的阴影，嘴角则扯出了一个古怪的弧度。
“我也叫陆南柯。”这个人说道。
小男孩的呼吸凝滞了一个瞬间，他的视线下移，看见原本被那个身影放在膝头摆弄的物件掉落在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那是一个骰子。
……
【调查员触发理智检定，成功则损失1d6点理智值，失败则损失1d20点理智值。】
扭曲的记忆若隐若现。
陆南柯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冷汗已经浸湿了地板。
伴随着一种难言的痛楚，他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刺啦”般的血肉撕扯音，从记事开始的所有记忆正在被一种诡异的力量开始增殖。
恍惚之间，他的记忆已然裂成两半，他同时记得两个截然不同的童年。
在其中一个版本里，他是城市里普通家庭出生的小孩，从小乖巧懂事，父母婚姻美满，家庭幸福。
而在另外一个版本中，他父母在一场火灾中双亡，他被叔叔丢在了福利院中，性情逐渐变得孤僻，直到被一户人家收养后才慢慢好转。
两段迥异的记忆逐渐延展，似乎很快就要将陆南柯的所有过去覆盖。
陆南柯双眼紧闭，竭力压制着脑海中的记忆翻涌。
【调查员使用了特质“智者”。】
【本次理智检定以智力检定代替。】
【智力检定：1d100=55。】
【检定结果（55）不大于调查员的智力属性值（90），智力检定成功。】
【本次理智检定成功。】
【理智损失：1d6=2。】
【调查员的理智值已变更。】
【理智：52】
两段记忆的延展速度似乎得到了缓解，但那些记忆仍然在沿着他的人生蔓延，直到它们都遇到了一个节点——陆南柯被秘密大厅选中的那一刻。
仿佛遇到了某堵无法逾越的高墙，这两段记忆就此平息。
随后，一道陆南柯从未听过的、机械合成的无感情声线响起：
【你过去的记忆发生了变动。你拥有了两段截然不同的回忆，你无法确认哪一段经历才归你所有，哪一段经历是虚妄生成。】
然后是骰娘的平淡语调：
【调查员获得“失忆症”。】
陆南柯喘着粗气睁开双眼，他脑海中仍有阵阵余痛，记忆错乱带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迷茫感，几乎要吞噬一切。
周围的仪式图案不知何时已经褪色，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时光。
骰娘的声音没有停息：
【调查员成功使用“记忆羊皮纸”，“认知蜕衣”已被消耗。】
【调查员获得额外特质“真理的重构”。】
……
特质：【真理的重构】
效果：因理智损失而陷入疯狂状态时，调查员可以选择额外失去导致其陷入疯狂的相应理智值，恢复清醒，并重置不定性疯狂的计数。
……
除了一次性消耗效果被取消外，“认知蜕衣”的作用几乎没有变化。
但这个特质的名字却变成了“真理的重构”。
陆南柯暂时无力揣测这种变化的来由。
他躺在书房的地板上许久，才逐渐摆脱了混乱的记忆，理清思绪。
“这下麻烦了……”
陆南柯翻身坐起，眉头微皱。
身体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四周的仪式材料已经消散。
“记忆羊皮纸”和“认知蜕衣”也完全灰化。
如果不算记忆上的变化，这次的羊皮纸仪式应该能算成功。
但这个记忆上的变化相当严重。
陆南柯简单尝试了一下，却完全无法通过自己的认知来对两段记忆的真实性进行判断。
这两段记忆从记事时开始，直至被秘密大厅选中为调查员结束。
其经历、人际关系等泾渭分明，唯有性格特点等表现在成年后有所统一。
加上陆南柯在进入秘密大厅后，因为理智损失的原因，性格也有所变化。
他如果想要通过性格成长等逻辑线来辨认记忆的真实性，基本也很难做到。
“而且我记忆中，自己也没有和陆梦等人交流过自己过去的经历……”
陆南柯低头盘算了片刻。
这意味着他也没法通过外人来判断自己的过去。
除非秘密大厅再拉一个认识他过去的熟人作为调查员。
“精神分析治疗不知道有没有效果……”陆南柯琢磨了一会。“不过……”
好像不管也行？
似乎并没有某种必要，非要从两段记忆中分出个真假对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