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外的喷泉池折射着碎钻般的光斑,贝诺倚在罗马柱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腕表表面,礼盒缎带在他手腕上勒出一道浅红印记,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墨陌的高跟鞋刚踏上红毯,贝诺便已快步迎了上来,礼物袋上的丝巾在风中飘成蝴蝶结,轻盈地掠过她的指尖。
“贝助理。”高也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嗓音低沉而慵懒,像是早已知晓对方的心思。
“阿也,叫我阿贝吧。”贝诺的食指抵住镜架中梁,镜片在灯光下折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这个在谈判桌上惯用的防御性动作让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他唇角微扬,语气温和,故意停顿半拍,让后半句话的重量精准落下,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目光转向墨陌时,眼底的锋芒瞬间柔和下来,像是冰封的湖面被阳光融化,“叫职务太生分了,毕竟……”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你们都是小陌的朋友。”
说话间,贝诺不动声色地横跨半步,恰到好处地插入墨陌和高也之间,同时将礼物袋递给她。这个看似自然的动作,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高也隔开,仿佛在无声宣告——她身边的位置,不该是他。
高也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车钥匙上的鳄鱼纹,目光在贝诺紧绷的肩线和墨陌微微一笑的眉间游移。他太熟悉这种警戒般的保护姿态了——宋一霆身边那几个助手,总是这样,像一堵墙,把任何可能靠近她的人挡在外面。
喷泉池底部的射灯突然亮起,将三人影子拉长投映在罗马柱上。贝诺的影子严丝合缝笼罩着墨陌,而高也的影子则被切割成碎片。水雾中飘来侍应生托盘上的香槟气息,气泡在杯壁炸裂的细响像某种预警。
喷泉的水雾沾湿了墨陌的睫毛,她眨了眨眼,看见高也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突然想起赛车场那个雨夜,他就是这样笑着,在最后一个弯道将竞争对手逼出赛道,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至今仍在她耳边回荡。
高也修长的手指在距离墨陌肩头三厘米处停驻,指尖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他腕间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表盘上精密运转的齿轮仿佛在丈量着这一刻微妙的张力。
“阿贝,小陌我也会好好照顾的。”高也的声音带着红酒般的醇厚,尾音却像刀锋般锐利,指尖最终收回时,在空气中留下若有似无的龙涎香气息,唇角笑意更深,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挑衅,“你其实不用对我防备心这么重。”
“防备?”贝诺的眸光微沉,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冷意,但他很快调整表情,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清晰,“我只是觉得,有些界限,还是分清楚比较好。”
墨陌站在两人之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礼物袋的丝带,她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暗涌,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微微侧首,看向高也,又瞥向贝诺,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唇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故意拖长尾音,让回忆的重量落在两人之间,“那晚见面不是相处得不错?”
“我只是觉得,阿贝对我似乎有些误解。”高也低笑一声,目光仍落在贝诺身上,嗓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被宋少爷训话了?”墨陌的指尖在礼物袋丝带上打了个转,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尾音微微上扬,像一把精巧的钩子,轻轻扯动着三人之间紧绷的弦。
贝诺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镜架,金属的凉意让他稍稍清醒。他喉结滚动时牵动领带结微微偏移,声音低沉得几乎被喷泉的水声淹没。
“抱歉,我失态了,我有点失控了。”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墨陌腕间似乎还若隐若现的烫伤疤痕上,“这些年我们动用了所有关系网,却没想到……”
“我承认我在嫉妒。”贝诺突然摘下眼镜,指腹重重擦过镜片,像是要抹去某个不愿直视的事实,“我们翻遍了可能的每一个角落,调取每一条航班记录,甚至……”
贝诺的声音突然哽在喉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某种苦涩的液体,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扣,“而她和你们……保持着这样亲密的关系。”
“好了,要不,你去陪陪亚柒?”高也高也突然倾身,温热的呼吸裹挟着薄荷烟味拂过贝诺耳际,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像大提琴的G弦震动,指尖在贝诺的百达翡丽上轻叩三下,目光却穿过贝诺的镜片,与墨陌的视线在空中交缠,尾音拖长,像一把缓缓出鞘的刀“小陌说……你们能成。”
“阿也……”墨陌的指尖在高也袖口轻轻一掐,耳环在灯光下闪过一道警告般的冷光,眼尾微挑,泪痣在灯光下像颗将坠未坠的星子,红唇轻启,吐出带着玫瑰香气的嗔怪,“别欺负老实人。今天能见到这样的你……太难得了。”
“别取笑我了……”贝诺的镜片突然蒙上薄雾,喉结滚动的声音淹没在突然响起的圆舞曲中,他转身时西装后摆划出窘迫的弧度,“该去给周妈妈祝寿了。”
喷泉的水珠恰在此时溅落在三人之间的地砖上,炸开一朵转瞬即逝的透明玫瑰。
三人穿过宴会厅的步调形成一种微妙的和谐。墨陌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哒哒声,每一声间隔都精准得像节拍器,迸发水晶相碰般的清响;贝诺的牛津鞋发出沉稳的闷响,如古籍翻页般沉稳,就像他在商场上那些神出鬼没的操作;高也的软底皮鞋掠过地面,几乎无声无息——就像他惯常的行事作风,与他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相得益彰。
周妈妈端坐在鎏金扶手椅上,翡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幽深的绿光,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她锐利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缓缓扫过,如同探照灯般将每个人的细微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突然起身时,青瓷茶盏里的龙井茶荡出一圈涟漪,碧绿的茶叶在杯中打了个旋,又慢慢沉入杯底。
“我的小陌陌!”周妈妈保养得宜的手指捏住墨陌的下巴,做了暗红色美甲的指尖在她下颌线流连,像在把玩一件上好的羊脂玉。她左看右看的动作带着几分审视,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指尖的温度比盛夏的暑气还要灼人,在墨陌皮肤上留下几道微红的印记,声音里带着三分嗔怪七分宠溺,拇指轻轻摩挲着墨陌的嘴角,“这个小没良心的,视频电话都不接一个?”
墨陌顺势偎进老人怀里,银簪上的流苏晃了一下,在灯光下划出细碎的银芒。她故意把脸埋在老人肩头,呼吸间都是周妈妈身上沉水香的味道,声音闷在衣料里,撒娇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像蜜糖拉出的丝,“干妈~我这不是来给您祝寿了嘛~”
墨陌的手指在周妈妈背后悄悄比了个“三”——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暗号,代表“求原谅”。指节弯曲的弧度恰到好处,既能让身后的高也看见,又不会让旁人察觉。高也的皮鞋无声地向前挪了半步,像是随时准备接应。
“这是我给您的礼物。”墨陌直起身时,从礼物袋里取出那套翡翠首饰,指尖在丝绒盒子上停留了片刻。蝴蝶结被她以近乎仪式感的速度解开,缎带从指间滑落时,宴会厅的水晶吊灯突然闪烁了一下,一道流动的光正好掠过翡翠表面,将那些首饰照得如同深潭。
周妈妈眯起了眼睛——这个神情与第一次见墨陌时如出一辙。那是墨陌第一次踏入周家,颤抖的手指拆开周妈妈送的礼物盒,里面是周妈妈送的水晶发卡。此刻老人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却在看清翡翠成色的瞬间微微凝固。
“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墨陌倾身时,发丝间的茉莉香波气息与周妈妈身上的沉水香纠缠在一起,唇膏印在珍珠耳环上,樱粉色的半圆唇印像枚小小的印章。最后一个字化作气声,满意地看着老人耳后那片苍白的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如受惊的蝶翼般颤动。
周妈妈的手指抚过翡翠镯子,指甲上暗红的蔻丹在翠色衬托下宛如血珠。她突然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周亚柒,声音像把淬了蜜的刀,“你就是懂事多了,比亚柒讨欢喜。”
这句话落下时,墨陌分明看见亚柒手中的香槟杯倾斜了十五度,气泡在杯壁上炸开细密的水珠。
墨陌余光瞥见周亚柒捏紧了香槟杯,杯壁上立刻凝出一层细密的水珠。她适时地挽住周妈妈的手臂,“干妈,我给您介绍个人。”
高也上前半步,皮鞋在地毯上碾出半个圆弧,祝寿的姿势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连鞠躬时衬衫后颈露出的那截脊椎骨都透着精确,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这位是贝诺。”
贝诺上前的动作带着得力助手特有的克制,西装裤管与皮鞋之间露出的半厘米纯棉袜沿泛着深蓝色——这个不起眼的细节让周妈妈眉梢轻轻一挑,指甲无意识地在翡翠镯子上叩出三声轻响。
“周夫人,生日快乐。”贝诺双手奉上的礼盒裹着博物馆级别的仿古包装纸,羊皮纸的纹理间还沾着未干的墨香。他嘴角的弧度精准维持在45度,却在余光捕捉到周亚柒的瞬间突然塌陷——那个正在整理餐巾的姑娘,此时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痕似乎比白日淡了几分。
“他和亚柒有缘分。”墨陌的红唇几乎要碾碎那颗珍珠,饱满的唇珠在珍珠表面压出一个小小的凹陷。她将气息控制得恰到好处,让每个字都化作温热的风钻进老人耳蜗。话音未落,宴会厅的中央空调突然发出嗡鸣,水晶吊灯在墙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那些交错的暗影正好笼住角落里周亚柒微微发抖的指尖。
“您想要的生日愿望……会实现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墨陌的舌尖轻轻扫过上颚,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嗒”声。老人颈侧的脉搏在粉底遮盖下依然跳动如擂鼓,翡翠项链的搭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像只蛰伏的蝉。
周妈妈端详贝诺的眼神,就像鉴赏着那幅挂在书房正中的字画——既带着收藏家的挑剔,又掩不住发现珍品的喜悦。她的目光在贝诺身上细细描摹: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前襟,还有镜框边缘那个小小的修复痕迹。当贝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自然地游向亚柒时,老人翡翠镯子里的棉絮状杂质突然聚拢,在灯光下形成个完美的同心圆。
“好好好。”周妈妈的笑声惊起窗外一群白腰文鸟,惊惶的翅膀在双层玻璃上投下凌乱的剪影。她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镯子,就像二十年前摩挲丈夫送的第一份定情信物——那枚羊脂玉坠此刻正在保险箱里泛着温润的光,锁芯里还卡着一根褪色的红绳。
周爸爸突然掐灭了雪茄,烟灰缸里积了半寸灰,灰烬中隐约可见一个数字“7”的轮廓。他向前倾身时,真丝衬衫在灯光下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袖口的黑玛瑙袖扣映出贝诺镜片上细密的划痕。
“年轻人。”周爸爸的声音像陈年威士忌滑过冰面,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黄花梨桌面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每一声叩击都精准地落在古董座钟的秒针间隙里,“你是小陌的朋友?在哪里高就?”
“周伯父,我在宋氏集团工作。”贝诺微微欠身,金丝眼镜滑落鼻梁半寸,镜框边缘一道细微的裂痕在灯光下无所遁形。他下意识扶眼镜的动作,让周爸爸注意到他小指上那道陈年的疤痕。
水晶吊灯在贝诺镜片上投下细碎光斑,香槟塔折射的光晕为他镀上一层朦胧金边。
“是宋少爷手下的得力干将?”周爸爸指间的雪茄剪银光一闪,刃口映出贝诺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叔叔,阿贝是宋总的特别助理。”高也适时插话,指尖在香槟杯沿轻叩三下。
贝诺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镜片后的眸光流转间带着温润的光泽。他左手下意识抚过西装第二颗纽扣——那是枚暗纹云母扣——又立即收回,修长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起,透着一份恰到好处的紧张与真诚,开口时声线清润如玉磬,尾音轻轻上扬,既显谦逊又不失体面,“承蒙了宋总抬爱。”
“认识我家亚柒,是小陌牵的线?”周爸爸的语调突然轻快如华尔兹,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欣赏的光,余光也瞥见女儿耳后那抹可疑的红晕。
“好了,爸,你在审家底吗?”周亚柒突然上前,水晶高跟鞋碾进父女之间的空隙,鞋尖在地毯上旋出细小的漩涡。她伸手时,卡地亚手链与贝诺的袖扣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
周爸爸大笑着拍向贝诺的肩,却在触碰瞬间感受到年轻人衬衫下绷紧的肌肉,意味深长地说,指尖在贝诺肩头多停留了半秒,“我女儿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