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代久远、地质变动,神道已经出现了多处塌陷,倒塌的神柱断成数截,横七竖八地倒放在神道上。
这段路走得有惊无险,十分钟后,他们站在同样破败的长台阶前。右侧的台阶损毁得相当严重,只剩下左边的一点儿,还有能供一个人通过的宽度。
朝兮毫不畏惧地走到了最前面,三步并作两步拾级而上,墓室大门处的机关并不复杂,不过是根据星轨运行规律设置的一组密码,多试几次也就大概能推断出来了。
一段时间后,只听得咔哒一声,像是什么关键环节被解开了,紧接着脚下震动起来,巨大的石质墓门慢慢嵌开了一道缝隙。
朝兮用力推了一下,石门略微挪动了一点儿,其他人也赶紧过来帮忙,终于,弄出了能让一人通过的空间。
“小心。”押尾的张起灵突然开口,唤住提步欲进的朝兮。
他心头突然升起几分不安,毫无来由。
“好。”朝兮回头望他一眼,弯眉笑笑,把矿灯调节至最亮,大步走了进去。
昏黄的灯光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盏灯奴。
朝兮摸出打火机,尝试着点燃,就像引发了连锁反应,一盏又一盏灯奴亮了起来,很快,整间墓室都被照得灯火通明。
“呦呵,大手笔啊。”紧随其后跟进来的黎簇惊呼道,“这简直可以算是王宫了吧?古人还真是骄奢淫逸,挥霍无度啊。”
是的,与其说这是墓室,倒不如是一座金碧辉煌宫殿。目之所及,是各式各样的黄金器具——很难想象,在冶炼技术并不十分纯熟的春秋时期,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
而被后人视为文化重要载体的青铜器,全都“退居二线”,被堆放在墙边和角落里。
“朝爷,怎么了?”黑瞎子问道。
朝兮这才想起他的眼睛,连忙退回去说道:“没什么,一堆金疙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咱们也拿不动。”
金……疙瘩?
吴邪在旁边瞳孔地震,心说你一个资本家也好意思视金钱如粪土?随即又想,这也就是胖子没跟进来,否则那哈喇子都能把这大殿给淹了。
黑瞎子显然也很遗憾,连连感叹:“可惜了,可惜了,早知道就多带几个人进来……”
“可惜什么?咱们又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来的。”朝兮明知他看不见,还是狠狠翻了个白眼,“别浪费时间了,快找虫盘。小黑你站远点儿,别乱动,碰到什么机关可……”
一语未毕,朝兮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张起灵怎么没跟进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打斗声,朝兮匆忙向外走,就听见一声巨响,进来时的墓门重重关闭,将他们全都关在了里面。
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镇在了原地,须臾之后,吴邪才反应过来,冲过去大力拍门,同时向外呼喊:“小哥!小哥!你怎么了小哥!”
不知道是张起灵没空回应,还是墓门隔音效果太好,他喊了半天,也没听见回话。
一直以来的那种忐忑不安终于变成了现实,吴邪铁青着脸回首,看着朝兮道:“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
局势陡转直下,朝兮亦是惊讶不已,头脑飞速运转,思量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张海楼么?这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人,虽然一直怀疑张海楼的真实目的,但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张海楼为什么要设计他们?难道就因为被他揍过一顿,蓄意报复?
可张家人显然不会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对谁动手。
那究竟是……
他尚未想通缘由,忽然前方一阵风吹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伴随着熟悉的声音,慢慢走到了他们面前。
“不是好像,你们就是被困在这里了。”
“小张哥?”吴邪惊呼道,把手电筒的光照向这个分开了大半天的“同伴”,“你怎么……?”
白惨惨的光线里,张海楼清俊的面容犹如鬼魅,泛着不同寻常的灰白色,阴冷至极。
朝兮张了张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此人,忽然,他张开手臂将众人护着后退,寒声道:“不对!你戴了人皮面具,你不是张海楼!”
“哈哈哈……”
对面之人微微一顿,出人意料地仰天大笑起来。对易容者而言,笑容往往是最难伪装的,吴邪也便意识到了不对,惊讶道:“他不是小张哥?那他是谁?”
究竟是谁,竟能易容得如此天衣无缝,甚至骗过了他的眼睛?
朝兮压下心头的愤怒和激动,强制自己冷静思考这些日子以来与张海楼的相处:从初见到模拟集训,朝兮都曾跟他交过手,应该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就是众人出发的那天,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当时,他以为那不安是由于跟“张家人”共同行动,但现在想来,或许是由于张海楼这个人不对劲。
这个人能伪装成张海楼,跟张千军万马一同行动,难道也是张家人?
这根本是三个张家人设计的一个局?
那这个人……朝兮仔细打量着对面,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跟真的张海楼相似的身高、体形,外家的穷奇气息,一样的发丘指……
对了,发丘指!
朝兮将灯照向那人的手指,果然,他的手上有佩戴指套的印记,这么说,这个人没有发丘指,是以此伪装……
他眸光一凝,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继而他想起了这几日,“张海楼”每每拿出香烟,都没有点燃,或是拿在手里,或是直接吃烟丝。
在他面前,有这样习惯的人,就只有——
“张海客!”朝兮沉声叫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握住了唐刀的刀柄。
那笑声就此戛然而止。随后,“张海楼”慢慢看向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幸好,你没忘记我啊……二叔。”
作为在场除朝兮外唯一知道张海客是谁的人,吴邪也很快辨认出了这个声音,惊得忘记了语言。
而朝兮紧紧咬住后槽牙,却依然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他意识到,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即将发生。
“你到底想干嘛?”
“二叔不知道么?”
张海客一点点撕去不太服帖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与吴邪已不再那么相似的脸,脸部的肌肉不自然地扭曲着,如同真正的鬼魅。
他盯着朝兮,一双眼睛里隐藏着无边的恨火,道:“这是我为你设好的诛心之局。二叔,你如此聪明,还是坦白些吧,不要事到临头,失了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