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内忧外患
游客观光区散养的黑山羊又少了一只。
吃过晚饭,陈一航消失不见,八点多才回来,把手机充上电。
李想吃着空运来的桃子,给他一口。
大棚的黄桃有点寡淡,搭配紫苏和梅子粉腌制过,味道就很不错了。
可是,陈一航不喜欢,嫌酸。
“你这里又没有桃树,挑挑拣拣的。”
陈一航俯身过来,亲吻李想的嘴唇,品尝味道。
“这样就甜了。”
李想脸红红的,推推他。
“忙去吧,忙去吧。”
陈一航反倒舍不得走了。
园区有菌菇大棚,枯木之间长出好多野香菇、小黄蘑、松树蘑,地上还有很多未知种类的野生杂菌。
李想打着手电筒照明,陈一航一朵一朵地采摘,比捡金币还高兴。
他看中一朵纯白色的蘑菇,娉婷立在松针碎木之间,像顶着白纱帽、穿着小白裙的仙女。
他有点犹豫。
“你不认识?”
确实叫不出来名字,但并不妨碍陈一航吃过。
李想拍照片拿手机一搜,搜出好几种名称,无一例外是有毒菌。可是,对比看来,又有不同。
这朵蘑菇有小虫子啃咬的痕迹,陈一航就说:“虫子能吃的东西人也能吃。”
“亏你还是个兽医,虫子的消化系统和人的消化系统能一样吗?”
李想按住陈一航,又搜本地野生菌中毒的新闻,果不其然,有个哈尔滨市郊的陈先生食用鹅膏菌中毒的病例。
“小陈总,谢谢您给本地的菌类科普做贡献啊。”
陈一航好脾气地笑笑。
“这种不是鹅膏菌,他们写错了,只是没有能表明食用价值的文献研究,并不代表有致命毒素。我吃了好几次,只有一次出了差错。”
李想瞪着他。
“那您的意思是,十次食用,一次中毒,概率就是百分之十?”
“是的呀。”
陈一航眼神清澈,见李想笑了,以为是支持自己,伸手就要去采这朵白蘑菇。
“且慢且慢,不是这么算的。”李想拦了拦,推着他转身:“危险品要计算绝对危险度,你一个人食用,你一个人中毒,概率是百分之一百。”
陈一航被推得走开,又转个圈回来,神情非常认真。
“去掉毒素不就可以了吗?那一次肯定是我没做好,是用辣椒炒的,时间不够。这一次煮火锅,我相信没问题。”
李想找一根小棍,围着这朵白蘑菇画了个圈。
“从此时此刻起,这朵蘑菇由李想认养,谁也不许吃!”
陈一航悻悻然,还是很不甘心。
李想赶紧拉他走,拉走了三五米,自己跑回来,一脚把这朵白蘑菇踩碎!
回了别墅,两人煮了鸡汤野生菌火锅吃夜宵。
虽然有点提心吊胆的,然而味道鲜甜,喝了很舒服。
李想这段时间有点胖了,也有点晒黑了,每天懒洋洋地在清新的风中醒来,偶尔忙忙自己的工作。趴在窗台上戴着墨镜看陈一航在外面搭花架子,在电焊的火花声中闭上眼睛睡着了,随便睡到什么时候都无所谓,完全没有虚度时光的焦虑。
慢悠悠的生活,没想过自己在三十岁的阶段就可以拥有。
说出去,那什么徐总王总赵总张总的肯定羡慕死了。
李想吃掉一块榆黄蘑,口腔流连着香气,喝完了整碗汤,整个肚腹暖洋洋的。
他把空碗递给陈一航。
陈一航手里还有半个馒头,两口吃掉,接过李想的碗,帮他盛了好多鸡肉。
“你这么饿呀。”李想把自己的碗给他,拿他的碗多盛了点汤,慢慢喝着。
其实李想在鹿苑胃口一直挺好的,可是一天三顿饭的吃,下午还有加餐,又没啥运动量,到夜宵时间实在是有点吃不动了,只是尝尝味道。
看陈一航胃口这么好,他又递了一个馒头给他,食堂阿姨的手艺好,手工馒头暄软香甜。
陈一航手机响了一下,他偏过头去看,又抬眼去看李想。
“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
这段时间鹿苑忙着接生小鹿,就有个什么东西进来搞破坏,小动物的数量在不断减少,好多人围剿,但就是没找到。
李想觉得一定是工人监守自盗。
陈一航不乐意听他这番阴谋论。
就算有人偷东西,也得偷值钱的。就算是为了吃肉,也得挑个大的。那些小兔崽、小鸡小鸭幼雏、还在吃奶的小羊,剥了皮就啥都没有了,还不够费事的呢。
而且,死掉的被埋葬的动物也被刨出来吃掉了,人怎么会吃腐肉?
陈一航把馒头吃掉,喝了几口汤,舀了一勺坚果油炸辣椒到碗里,用鸡肉蘸着吃。
李想突然间想起,某天黄昏他在园子里看见一个影子,有半人高 ,不发出任何声音,但好像是会动的。
当时,他以为是自己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是,似乎从那之后园子就不安生了。
“吃腐肉的,难道是……”
陈一航眼睛亮亮地等他的答案。
“丧尸?”
陈一航白他一眼,转过头去。
“你不是说给我弄无人机嘛,行动起来。”
李想乐不得的。
可是,具体技术他并不懂,他就是个甩手掌柜。
“这都是靠你大侄女,我授权了,你自己联系吧。”
陈一航看着他,不说话。
“好好好,我打电话,我坦白,行吧?”
就知道你这点小心思。
李想翻了翻眼皮,给谢雪萤拨通电话,开手机外放。
“大侄女,跟你说两件事儿。”
“你要是叫我大侄女儿,第一件事就不用说了,说第二件事吧。看在我小叔的面儿上,我一定帮忙。”
陈一航别过头笑起来,放下碗,出门去。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省心啊。
李想也笑,冲着电话说。
“你抽空来鹿苑,有好事跟你说。”
可是,谢雪萤没在哈尔滨,去北京跟何苗做工大的单子,就算她在,她也不能立刻马上弄好一套安防新系统。
“我忙完这边的事情尽快回去,不过啊,你们可以去之前咱公司测试演练的地方看看。有战壕和掩体,你还记得吗?”
哦,对对对!
那个区域曾经是精神病院,且是个废墟,平常鹿苑的人们不会过去。别说藏个野生动物,就是个藏个野男人也没问题。
“我小叔也太马虎了,监控系统也不更新一下。”
“那一片所有东西加起来总共也不值三两千,可是更新一下监控就要十几万。”
“对于李总来说不就一瓶酒、一件衣服嘛。”
“那可不是那么回事,那是成本。”
李想要挂电话,谢雪萤急忙叫住,多嘱咐一句。
“我小叔不是那么随和的人,你别只顾着逞口舌之快,多沟通沟通,让他多说说心里话。”
李想不乐意听:“他还不好啊?他脾气最好了,我怎么欺负他他都不跟我生气。”
谢雪萤无奈地笑了。
“那他脾气好,你还故意欺负他,你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谁说他老实?他可一点不老实,没他这号老实人。”
“嘶!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李想才不要听,十分的忠言逆耳:“行了行了,挂了吧。”
陈一航带着人把小动物死亡的区域再次巡查了一遍,全部痕迹整合在一起,这闯进来的小偷是一只秃鹫。通常是食腐肉的,但如果食物短缺,它们也会主动捕捉鸟类和小型兽类以及最容易获得的家畜家禽。
成年秃鹫身高一米,翼展两米,别说偷山羊,就是偷小孩都没问题。
前两天埋葬了小鹿,最近又不断有小鹿出生,又采收鹿茸,一定是血腥气将这东西吸引了过来。
可是夏季森林中动物种类繁多,秃鹫并不缺少食物,轻易不会靠近人类。又不是冬天饿得没办法了,来讨食物。
监控系统探头数量不够,园子草木茂盛,也有很多盲区,只看到半人高的影子一蹦一跳地在地上,看不到细节。
陈一航收到李想的信息,赶去精神病院所在地,路过职工食堂,看见有几只猫在垃圾桶旁边,眼睛亮亮的像小灯泡。
他特地下去找了一圈,前两天还见到好些黑色的小猫,今天一只都不见了,只剩几只成年猫。
到了地方,工人拿铁锹、锄头挖开地面一切能够提供躲藏的掩体,草棚、砖头堆、底下的土坑、地窖、地下暗道。
终于,看到一堆粪便,里面混着没消化的动物骨头。
地上被挖开一大片,露出精神病院原有的排水系统,非常粗大的主管道。
陈一航从观光车座底下抽出一支不锈钢管,有中指那么粗,一米多长,像加长版旱烟管似的拿在手里。
钢管戳在李想后腰。
“不许动。”
李想站在车边观战,回手摸了摸,抓住,这应该是一根吹针的针管。
麻醉药是管制药品,陈一航亲自管理着。抓东西不需要他去抓,但抓到了就看他的了。
李想还挺激动,挺期待那一幕的。
“我就说你不可能一点手段没有,也是时候给你老公亮一手了。”
莫名其妙地,陈一航觉得李想特别帅,从观光车座椅上探出身子,情不自禁抱住他,脑袋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闻着他身上的气味,香香的,不知道是什么面霜还是喷了香水。
“你不害怕吗?”
李想眼睛闪闪亮,看着远方。
“别小看我!”
有瘦巴巴的小年轻钻进排水管里,又退了出来,远远地冲陈一航招手。
陈一航还是担心李想吓着,让他留在原地。
等他过去看时,地上堆着管道里积存的秃鹫的食物,一大堆碎骨头,有半只羊,还有几个圆圆的脑袋,大小不一。
陈一航拿针管扒拉扒拉那几个小脑袋里黑色的一个,翻过来,露出白嘴套和白鼻梁。嗯,找到了,李想心心念念的黑猫警长。
池虎过来帮忙,看见这一幕,骂了句英文。
“别告诉他,他心里不好受。”陈一航说。
池虎点点头,陪李想先回去。
排水管通往外面一条河岸边,几个年轻人把洞堵死,又赶紧去拿设备、拉电线,在这附近多增加一个监控点位。
有人问陈一航:“座山雕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那野生梅花鹿也是国二。它俩要是干起来,咱是该保护谁、不保护谁啊?”
陈一航拧着眉头:“肯定保护梅花鹿!”
“那可不行啊,都是活爹,都是祖宗啊。”老师父劝陈一航冷静,给他出谋划策:“大伙巡逻的时候就拿着铁盆铁桶高音喇叭,如果它还敢回来,咱们弄出噪音,给它赶走。赶几次,它饿了,肯定要往别的地方去,只要它一飞走,就是几百上千公里远,咱就不用担心了。”
夜晚的别墅里灯火通明,李想却不在房里,从客厅另一头的窗子翻出去,偷偷抽烟。
他没在陈一航面前抽过烟,这段时间瘾头都在另外的事情上。现在确实有点烦,需要提提神。
罗非来电,通报他的新发现。
调查齐氏夫妇死亡原因,就要找他们生前的工作单位,南方一个城市的公立医院。相关领导明确表示:不予公开。
罗非以女方儿子—李想的名义提出申请,对方再次拒绝,理由是:死者夫妇的直系亲属明确要求不公开死者的任何相关信息。
“死者夫妇共同的直系亲属就是你的弟弟,在8年前,他才只有21岁,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那么合理推测,应当是有上级领导给他施压,让他主动拒绝尸检,并且签署不公开死亡信息的相关申请。”
罗非搜集了八年前的新闻报道,齐氏父母出国是单位的任务,走的时候是有相关新闻稿的。然而当他们双双身亡、遗体回国,网上却没有任何的信息。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主管领导在前年于泰国中弹身亡,死因为抢劫,是他主动抢别人,好笑不好笑?”
所以,很有可能,齐氏夫妇的死是人为谋害。但应该与他们的工作单位无关。单位是不知情的,所以把遗体运回了国,此时,有人收买了主管领导,将真正死因掩盖过去,事后,再杀人灭口!
“那时候你也才23岁,可能超超并不认为你有在当地只手翻天的能力。父母遭受的不公让他感到伤心失望,所以,他选择了与你远走他乡。这件事顺着主管领导的这条线往下查,我会继续跟进的。”
亲弟弟的到来对于当时刚刚接掌家业的李想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利好,也给股东看到了李氏延续的希望。那之后,李想经过多番运作,成为了董事会首席。
可是,超超仍然什么都没提起,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李想想不明白啊。
超超的离开让他心灰意冷,再加上疫情,集团的业务萎缩。他辞去首席职务,向其他行业谋求发展。
“董事会希望你能够进一步增持股份,以稳定股价。”
李想掐灭烟头。
池虎递来烟盒,他摆了摆手。
“那群英国佬是想从我这里套现离场,好韬光养晦,睡在金币堆里躲过这几年的危机。风险让我一个人承担。想挺美啊。”
如果李想不同意继续增持股份,那么股东希望他能够尽快拥有合法继承人。
“他们多次问及你的身体状况,担心你有不测,会造成集团股价崩盘。”
所以罗非给李想设计的应对方案是:牺牲自由身。
他已经帮找了合适人选,c2集团的大股东秦小姐,她和李想的处境一模一样。
“你们可以契约婚姻,在五年内生两个孩子,五年后低调分手,一人拥有一个继承人。这五年内,你们可以相互扶持。而五年之后,全球经济会有新的格局,你们留在手里的资金就可以拿出来发挥真正的用处。”
“我自己都摆不平的现状,靠一个小孩子来帮我摆平,你觉得现实吗?”
“可如果孩子的母亲也拥有很大的能量,就另当别论了。”
电话那头,罗非语调低沉。
“你考虑一下,我等你回话。”
月色迷蒙,树影森森。
李想苦恼地掐住了眉心。
回到房间,他准备偷偷地洗个澡,却见陈一航已经在堵他了。
“好吧好吧,我抽烟了,抽了一支。”
陈一航瞪他一眼,但没说什么,拿出平板电脑,给李想看里面的很多张猫的图片。有黑白缅因,黑白森林猫,还有虎斑加白。一个个毛绒绒可可爱爱,眼神透着温顺。
“你喜欢的那只小野猫我找不到,重新选一个,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哟,还记得我的生日呢?”
李想的生日就在后天,520,他自己都忘了,这么多年也没当回事。
但一想到花陈一航的钱,他就不舍得。
“得了。”他把平板推回去:“你的钱是一分一毛攒起来的,你自己留着吧。我就要小野猫,没有黑白的,帮我抓一个别的。”
“野猫不服管教,养不住。勉强养几天,外面有猫勾引,挠破纱窗就跑了。你再去抓回来,都不一定是原来那只。”
陈一航抱着他的胳膊一定要让他挑。
“宠物猫才是陪人玩的,基因稳定,性格可控。野猫天性爱自由,你不能强猫所难啊。”
李想确实没心情。
“你还知道强人所难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抓了我来,不也是强行掰弯直男?”
陈一航放开了手。
“你说得对,你说的……始终是对的。”
李想钻进浴室去洗澡,心里在转着念头,该怎么去破这个局,没留意到陈一航的眼神忽然黯淡。
这天晚上,李想独自睡在房里,心思千回百转,睡得不踏实。
而陈一航没有留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有心想问问,但又怕人家嫌他烦。
天亮的时候,隔壁房门才传来一声响。
而李想几乎立刻就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