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贤夫
519这天晚上,陈一航满足李想的心愿,没回家,陪他去住酒店。
第二天是李想过生日的正日子,蛋糕、红酒、烛光晚餐送来房间,至于为什么没有出去吃,当然要问李想。
当然李想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兽性大发的。
等到他俩回去,鹿苑新生的小鹿一大堆,收割下来的鹿茸也一大堆。
工人把陈一航新酿的高粱酒蒸馏提纯,装进白色塑料桶里,又是一大堆。
别说陈一航,李想看了都觉得心没缝。
陈一航立刻马上就忙起来,配鹿血酒,干燥鹿茸,做鹿胎膏,鹿血粉。阳光房一大堆药材,整个别墅里的空气闻一口就滋阴壮阳大补。
李想趴在二楼楼梯上,向下招手。
“陈一航是不是陈玄奘转世啊?把你泡到酒缸里,喝一口准能长生不老。”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许胡说!”陈一航摘下口罩:“李总现在不忙吗?”
一见我,你就想使唤我,李想已经习惯了,但不知道自己这块料能在配药领域发挥什么作用,连打碎药材都机械化了,他的手艺当个捣药玉兔都勉强。
“我想去酒窖看看。”
酿酒并不难,泡药酒也不难,难就难在配方,更难的是手艺。
同样的一瓶鹿血酒,别人家就几百块钱,陈一航这儿就得托关系才能买得到。
细微之处的差别靠言语说不清楚,老客户嘴都被养得刁了,一般货还真不行。所以哪怕想让人代工,即便拿出配方,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差点意思。
鹿制品的酒不能多饮,但有些人想着囤货,每次都订购特别多。陈一航也不是捂盘惜售,主要是存货实在有限,越是订得多越少给一点,要不然有人拿不到了。要是不熟的,问就是没货。
陈一航不确定李想的酒量。这人酒量忽高忽低的,有时一听啤酒就上头,抱着墓碑称兄道弟,有时酒量就特别好,千杯不醉。他拉着李想去酒窖,接一杯鹿血酒,请他尝尝。
李想被他喂各种东西早就习惯,想也不想喝下,这杯特别少,一钱,连一口都不到。像生烫血蚶的味道,不难喝。
“很珍贵吗?就给我这么一点儿?之前那头鹿的血,一大碗就给我灌下去,也没见你心疼。”
陈一航笑笑,不解释。
“慢慢来。”
李想不服气:“我哪里虚了?你自己说!”
陈一航白他一眼,转过头去,耳朵红了。
酒窖处于半地下,用东北话说就是地窨子。里面是开敞的空间,阴凉、干爽,两大排酒罐酒桶摆在架子上,也不止是鹿制品,还有很多药酒、果酒。
“我是想让你多尝几种味道,怕你醉了。就当你是客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李想本质上还是个直男,他能跟陈爹玩得好,是因为俩人都带过孩子,有爹味,动不动就想说教。
要是陈一航说他活儿不好,他坚决不服,要是请他指点江山,他就开心了。
李想捏着陶瓷小酒盅,每样酒都接一点,仔细品尝,给出意见。
在古老的城堡地下酒窖里约会,品尝心上人的亲手佳酿,想想就让人激动。
然而真的实现了,却一点也不浪漫,像是两个工友。
陈一航还拿出手机开录音,班味一下就起来了。
李想故意大声对着手机讲话。
“先前我在一个地方看见某男科医生的存货,好家伙,各种尺寸各种型号,各种品类,应有尽有,据说都是出自您之手啊。你自己会制作,你自己一定试过。想不到你不仅不吃素,口味还很丰富。”
陈一航偏头看着李想,并没半点不好意思,眼神像上了十年班似的。
“你想试试?”
李想倒觉得自己龌龊了。
“那……那总要开开眼界。”
陈一航拉着他就走,去了药房。
走廊尽头,那扇李想一直没有推开的木门被推开了,打开灯,照出一个琳琅满目的、野性的世界!
好几排大架子,各种各样野生动物的标本放在玻璃柜中,还有很多很多的透明的福尔马林药瓶,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器官,各种各样的标本。
在两只人熊的标本中间摆放着鹿角做成的座椅,靠背的鹿角似剑锋张扬,座椅上铺着虎皮,虎头落在地上,供人脚踏。
陈一航推着李想过去,让他坐下。
其实虎毛很扎人,李想穿得薄,如坐针毡,觉得自己好像也是众多标本中的一个,只不过还喘着气。
“一航,你要把我也做成标本么?”
“最好的动物标本是活体解剖,然而怎么可能让野生动物心甘情愿赴死呢?当然要用手段。能够心甘情愿赴死的,只有人而已。”
陈一航眼神直愣愣的,按住鹿角座椅扶手,把李想困在其中。
“你以为我是跟男科医院合作的,给风月场所供货的,专走下三路。天天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自己热血沸腾,满世界找男人,找不到就去野地里捡。摇着尾巴乱发情,谁都可以。是吗?”
“胡说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这么想过你?”
李想完全明白什么叫做“口不择言”,自己以为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这么不禁逗,心里当真了。
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想抱住陈一航的腰,亲亲他的下巴。
“在我心里你特别纯洁,遗世独立小白花似的。你别说我不喜欢你,只是当时我可能真的没有意识到。不过,到处都有喜欢你的人,这也是事实!那些人比我更高更帅,更贴心,更懂得哄你开心。我怎么跟他们比?”
陈一航不为所动。
“所以呢?所以你在心里预设了答案,我早晚有一天会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又或者,我会背着你跟别的男人相好,欺负你是个外地人,联合所有人蒙骗你。所以你也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离开,回到属于你的世界里,拥抱你已拥有的一切,追求你既定人生中该追求的。哪天想起我来,就是个荒唐的艳遇,酒后谈资。”
怎么话题说到这、这个……
李想觉得哪里不对,他这段时间就不太自然,肯定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你别东想西想的,你想想我,我就在你面前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跟我说!”
李想双腿夹住陈一航的腰,抬手抱住他的脖颈。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这个人嘴坏你还不知道吗?可我喜欢不喜欢你,你自己也应该能感觉到啊。是你把我捡回来的,像流浪狗一样,你得负责。”
“我不养流浪狗!”
陈一航瞬间怒气冲冲。
“你也不用跟我装可怜!”
李想不甘示弱,委委屈屈,眼泪巴巴的。
“喂,你什么意思嘛,我连流浪狗都不如?你不想养我了?我吃得又不多。”
僵持一会儿,陈一航终于笑起来,放开了桎梏。
李想有点醉了,脸颊红红的。
陈一航捧着他的脸颊,虔诚地亲吻他的眉心。
“你不是流浪狗,你是我喜欢的人。可是你怎么忍受得了这样潦草寂寞的乡村生活,只有蝇头小利的忙碌,精打细算的日子?这和你从前的生活差距太大了。我也不忍心让你受苦。”
是我太娇气了,我知道,你就别说我了。
这场地实在是有点瘆人,李想撒娇耍赖的抱紧陈一航。
陈一航不让他抱,一定要他的回答。
李想虽然已经不是很怕鬼了,但周遭都是各种野生动物的标本,他还是有点畏惧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他委委屈屈地摸摸自己的心口。
“我在北京也是住平房,在英国也是住乡下。英国的乡下比东北的乡下高贵到哪里去了?”
然而,陈一航并不信。
“好吧好吧。”李想自暴自弃,抬手捂住眼睛。
“我就是看上你好欺负!行了吧?只要你肯让我欺负,你是个种田的,我就跟着你种田;你是个流浪汉,我也跟着你讨饭!”
李想突然愣了下。
“不对,你要是个流浪汉就好了,你跟我走,我养你。”
陈一航转头笑起来,终于肯放过他。
“撒娇卖乖。”
怎么这么难哄啊?李想心跳慌乱,想要个亲亲,然而亲吻只落在额头。
“李想。”
在这昏暗的密闭房间,群狼环伺的标本库中,陈一航的声音冷冽幽静。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里。”
回去别墅,李想如回到人间,心猿意马,主动泡杯茶给陈一航喝,是他喜欢的茉莉玉兰。
可是,一个电话就把陈一航叫走了。
一个小时后,陈一航回来,端起冷茶猛灌,突然呛住嗓子,转头就咳起来!这一下咳得惊天动地,他跑去厨房,扶着洗手台连连干呕。
李想本来是窝在沙发里等临幸,突遭变故,始料未及,赶紧过去轻拍他的背,总结出来,他喝水喝得太急。
“这么快就怀孕了?”
陈一航“嗖”地转头看看他,满眼眼泪。
“我渴。”
李想打湿厨房纸巾,帮他擦脸。
“陈一航小朋友,不能等渴了再喝水啊。”
“不渴为什么喝水?”
李想:……
你好样的,不气死我不罢休!
可是,李想怎么会被轻易气死?
他去生态餐厅要吸管。
小服务员拿了一堆出来,有粗的有细的有长的有短的,其中就带着有俄餐厅的logo的独立纸包装。
上次去俄餐厅吃饭,李想第一次见到这种棕色天然材料吸管,还特意打听过,可降解,是小麦秆做的。东北不是小麦的主产区,想来成本应该不低。
当时,俄餐厅的服务员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其实并不贵,大宗采购,6分钱一支。但李想并不知道,他只以为俄餐厅是服务标准高,所用耗材都是好货。
但鹿苑的生态餐厅基本就是个农家乐,和哈尔滨市里松花江畔俄罗斯风情街景区的高级餐厅相比,简直是鸽子蛋和鸽子蛋钻石的差别。没想到,鹿苑餐厅的服务员也把这种吸管抓一大把给他。
“你们小陈总可真会省钱,拿合作伙伴的耗材自己用。”
服务员没听明白,顾自道:“哥,老板跟我们嘱咐过,你喜欢酸一点的东西。餐厅有青柠檬朗姆酒腌的菠萝,你要不要?”
李想眼睛一亮:“要,多来。”
陈一航在鹿苑接生完毕,累得眼冒金星。
这是最后一头生产的母鹿。
几个老师父都过来围观,轻轻拍手庆祝,大家终于可以歇歇了。
梅花鹿一般是生产单胎,但今年有好几个双胞胎,个别还有三胎的。虽然陈一航家里养鹿养了很多年,但也只有陈一航出生的那年是这样的热闹。
“一航的小媳妇儿旺财运啊。”
“人家手指碰破一点皮儿,一航就心疼的立马带人上医院。从前那唐医生被公鹿顶了,也没见一航这么在意。”
“唐医生人挺好的,接生啊看病啊,啥活他没干过?他就是不金贵,不金贵就不招人疼吗?”
“想要招人疼,先得会疼人。咱家这少奶奶可贤惠了呢,只是不贤惠给咱们看而已。”
陈一航听到这里就有些微微皱眉,说他好看说他有能力,是对的,说他刁蛮任性,也合理,说他贤惠?
“倒也不用,我不用他干什么。”
“你不用,人家想。”
好几个老师父互相看看,笑起来,催陈一航快出去。
陈一航莫名其妙,脱了防护服走出去,就见A8停在鹿苑外头。
李想摇下车窗,伸出手,手中握着一个带吸管的杯子,刚刚放凉的花茶。
“过来,喝口水。”
陈一航立刻笑起来,跑过去猛猛吸。
“慢点喝,别着急。”
李想贤惠起来真是不得了,整天和食堂大姨琢磨着做好吃的,每天去餐厅转几圈。所有的小姑娘都特别喜欢他,拉着他问东问西的。
当然,李想能看出她们的八卦之魂。
慢悠悠的日子一下过得飞快,六月底,天气更热了。
有天下午,陈一航躺在沙发上午睡,吹着风扇,仍然汗津津的。
李想没跟他商量,约了人来安装空调,不想惊动他,可是这么大的阵仗也不可能不惊动他。
客厅安装立式空调,需要在墙上打孔,东北的墙特别厚,一般是50厘米,别墅老房子就更厚一些,水磨钻孔费了很大的功夫。但空调安装好了,客厅温度降下来,还是很舒服的。
陈一航终于不用热得嚼冰块了,抱着李想亲亲。
“谢谢啦。”
李想挑挑眉毛,这算什么。
“说得好听,不忍心我跟着你吃苦。你也并没有改善居住环境,让我不用吃苦啊。我看呐,你就是故意拿热当借口,不给碰。现在不热了吧?”
陈一航心道不妙,转头就跑。
可是来不及了,马上被人按住。
李想变本加厉欺负人,弄得陈一航肩膀上、锁骨上,前胸背后大腿都是印子,像是盖了满身的公章。
“看你还敢不敢光着膀子在外面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