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沟和黄林峪的硝烟尚未散尽,茅山军民沉浸在“割韭菜”大胜的兴奋中。
但石云天的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指挥部里,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桌上摊开的是刚汇总上来的战报和缴获清单,旁边则是一张用炭笔新绘的简易地图,上面标注着茅山外围日军最新的调动动向。
“歼敌三百,俘获近百,缴获无数……”王小虎念着战报,脸上是压不住的喜色,“云天哥,这一仗打得真叫一个痛快!龟田老贼这下该肉疼了吧?”
石云天没有抬头,手中的炭笔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他是会肉疼,但更会发疯。”
老粟首长从外面走进来,接过话头:“云天说得对,龟田陇男这个人,我研究过。他在华北战场就以狠辣顽固着称,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只会变本加厉。”
“那怎么办?”李妞问,“咱们刚打完一场大仗,同志们虽然士气高,但也很疲惫了,鬼子要是再调更多兵来……”
“所以,我们不能等他调更多兵来。”石云天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我们要主动出击,在他最愤怒、最想报复的时候——把他引出来。”
“引出来?”宋春琳眨了眨眼。
“对。”石云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茅山东南方向的一处要隘——“断魂隘”。
“龟田现在最想做的两件事,一是报复,二是找回面子,如果我们给他一个看似能一举翻盘、甚至能亲手逮住我们的机会……”
马小健在一旁吐出三个字:“他会来。”
“没错。”石云天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龟田陇男刚在畑俊六面前立下军令状,又遭此大败,他现在比任何人都着急,只要我们露出一个够大的‘破绽’,一个让他觉得能毕其功于一役的‘诱饵’,他一定会亲自来。”
“诱饵?”王小虎挠挠头,“咱们谁去当这个诱饵?太危险了吧?”
石云天摇摇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局’,一个让龟田觉得我们已经得意忘形、露出致命弱口的局。”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第一步,高调“庆祝”,示敌以骄。
将这次大胜的消息在根据地内外有意传播,甚至故意让一些被俘后又“逃脱”的伪军散播“茅山根据地队伍大摆庆功宴、疏于防备”的消息。
第二步,显露“破绽”,引蛇出洞。
石云天将亲自率领“铁血少年队”和部分缴获的重武器,高调“移防”至相对孤立但位置重要的断魂隘附近,摆出一副要在此建立前进基地、威胁日军侧后的姿态,同时,故意在调防过程中留下一些可供追踪的痕迹。
第三步,布置“口袋”,请君入瓮。鹰愁涧地势险要,入口狭窄,内部却有几个相对开阔的谷地。
主力部队提前秘密运动至涧外两侧山地隐蔽,并利用新缴获的迫击炮和“飞雷炮”设置火力阵地。
同时在涧内预设大量地雷、绊发陷阱和火药。
“最关键的是,”石云天目光扫过众人,“要让龟田相信,我石云天,就在这里,他想要我的脑袋洗刷耻辱,就必须亲自来,而且会带上他最精锐的力量,以求万无一失。”
老粟首长沉吟片刻:“计划很大胆,但龟田也是老狐狸,他会这么容易上钩吗?”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证据’。”石云天看向角落里一直默默听着、存在感很低的“行侠三剑客”,“须元正。”
须元正一个激灵,立刻堆起笑容上前:“石小兄弟,有何吩咐?是不是又要我们帮忙弄点‘惊喜’?”
“这次不是惊喜,”石云天看着他,“是‘表演’,你们千门中人,最擅长的不就是让人相信假象吗?”
须元正眼睛一亮,搓着手:“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给龟田老贼‘递消息’?”
“不错。”石云天点头,“你们三个,想办法‘逃’出根据地,然后‘恰好’被日军的侦察队或特务抓获,在审问时,你们要‘受不住刑’,‘招供’出我们将在断魂隘召开庆功会、我石云天会在场、并且因为连续胜利而防备松懈的情报,记住,细节要真实,恐惧要逼真,但核心信息必须让他相信——这是抓住我、翻盘的最好机会。”
杨茂眼珠转了转:“这个我们在行!保管演得比真的还真!”
郭子孝憨憨地问:“那……管饭吗?”
众人一阵无语,紧张的气氛倒因此松动了几分。
王小虎还是有些担心:“云天哥,就算龟田信了,他亲自来了,可断魂隘那地方,咱们主力埋伏在外,你们在涧里当诱饵,万一……万一鬼子来得太多太快,把口子一堵……”
“那就需要第二重保险。”石云天看向马小健,“小健,你的任务最重,你不进断魂隘,你带着神枪手小组和电台,潜伏在涧外至日军来路的制高点上,你的任务是,第一,确认龟田是否亲自前来;第二,随时报告日军兵力、配置和动向;第三,如果情况有变,或我们发出信号,由你决定是否提前发动,或引导我们从备用小路撤离。”
马小健重重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另外,”石云天补充道,“我们在断魂隘内的‘营地’,要布设得外松内紧,明面上可以有些篝火、喧哗,但暗处所有撤离通道、防御工事、引爆装置都要准备好,我们不是去送死,我们是去——钓鱼。”
计划虽险,但思路清晰,环环相扣。
既利用了龟田的心理,也充分发挥了己方的优势。
老粟首长最终拍板:“好!就按云天的计划办!各部队立即准备,动作要快,戏要做足!这一次,我们要把龟田陇男这条大鱼,从南京的乌龟壳里,钓到茅山的砧板上来!”
命令下达,整个茅山根据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