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公园晨雾未散,沈清棠蹲在展位前,指尖抚过夜来香花瓣。
月白旗袍盘扣系到腰间,发间别着银质花簪——林默用旧钥匙磨制,说这样再挤也能一眼认出她。“姑娘,这黑花叫啥?”戴草帽的大爷凑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
“黑昙,夜间开花,吸两公里内噪音。”沈清棠直腰笑,指花萼间幽蓝二维码,“扫码听‘心跳’——植物声波采集的。”
人群围拢。JK裙女孩举手机拍鬼面兰,花瓣褶皱像哭脸;西装上班族踮脚念标签:“‘夜语系列’——用吸音植物传淹没的声音?”沈清棠攥紧旗袍侧袋的微型遥控器,按钮硌红掌心。
九点五十九分,腕表震动两下。她抬头,见苏晚混在网红中间,栗色卷发乱飞,冲她眨左眼,指尖点了点自拍杆。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夜来香甜香裹晨露涌入鼻腔,按下遥控器。
十点整。
草帽大爷揉耳朵:“啥东西嗡嗡响?”JK裙女孩手机摔在地上,捡时缩手:“这花……在哭?”声音尖得破玻璃,人群骤静。
女记者举话筒挤进来,镜头对准鬼面兰,耳机炸响模糊呜咽:“妈妈……记不住账了……K-7的药,还在发……”
“幻觉?”西装上班族皱眉,“我也听见了。”
“花在说话!”有人喊出声,手机镜头如林竖起。沈清棠看着直播间人数从三千飙到三万,喉咙发紧——苏晚在声波里嵌了0.5赫兹低频音频,人耳捕不到,却能催生“听见哭声”的错觉。
“沈小姐,要清场吗?”公园管理员小跑过来。
沈清棠按住他胳膊,指甲掐进肉里:“不用。让他们听。”她望着人群里的老人、母亲、外卖员——或许有人在吃K-7,有人被楚氏坑过,有人像她一样,等一句真相等了三年。
怀瑾基金会直播厅,水晶吊灯冷光闪烁。楚怀瑾坐鎏金沙发,举红酒杯,镜头切到花展,眼角堆笑:“我们不仅关注物质援助,更致力于……”
“董事长!”技术员的声音炸响耳机,“音频频谱异常,检测到K-7区域录音!”
楚怀瑾手指顿在杯壁,红酒晃出一滴,洇红雪纺衬衫。他转头对镜头笑得更温和:“给我三秒确认花展细节。”转身后笑纹全收,声音冰浸:“周先生,处理掉。”
周砚舟站直播间角落,金丝眼镜后瞳孔缩成细线。摸出蓝牙耳机按两下,声音轻如羽毛:“不是处理音频,是处理‘记忆污染源’。”走向后台时,皮鞋跟敲大理石,响过心跳,“启动‘清梦协议’,追加静默者镇静剂剂量。派心理评估组,筛查接触过清洁工的终端——特别是给小默送热粥的。”
下午两点,旧宿舍密室空调嗡鸣。老码盯着电脑屏幕,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们在格式化K-7区记忆缓存!删除进度37%了!”布满老年斑的手拍键盘,绿色进度条仍在上升。
林默站在他身后,掌心抵铜扣,【痕迹追踪·神经残响】瞬间激活——碎片闪过:小默被按在椅子上,白大褂捏针管,周砚舟站走廊尽头,镜片反射冷光。
“他们怕的不是录音。”林默声音冰硬,“是静默者记忆会连锁反应。一个人想起K-7副作用,会唤醒十个、百个——就像当年我妈说‘降压药颜色不对’,第二天整层楼护士都翻批次。”
苏晚把平板拍在桌上,直播回放里的音频正在疯传:“已经二十万次传播了。”酒红色指甲划评论区,“水军还没来得及控评。”
林默看表,下午两点十七分。扯松领口,露出锁骨下淡粉疤痕——当年抢母亲病历,被保安用灭火器砸的。“让他们听到更多。”他说,“地铁、商场、学校广播,全覆盖公共频段。”
傍晚五点,地铁二号线人潮汹涌。林默穿蓝色清洁工制服,工具箱里装着老码改装的信号中继器,金属棱角硌得腰眼生疼。
混在白领中走进西郊数据中心,通风井铁栅栏投下阴影。【念力操控】启动,后颈发热,螺丝刀自动从工具包飞出,精准拧开三号管道接口——藏着楚氏备用网络交换机。
与此同时,苏晚在咖啡馆按下回车键。城市公共广播测试频段突然响起小默的哽咽:“妈妈……记不住账了……”地铁白领愣住,外卖员电动车“哐当”撞路沿,接孩子的老人停住脚步,手机镜头此起彼伏。
“地铁惊现神秘哭诉”半小时登热搜榜首。林默躲在通风井,看着评论刷新:“这声音和我儿子吃K-7后一样!”“我爸在楚氏工地摔断腿,签完赔偿就记不清了……”摸出帕子擦汗,帕角绣的夜来香被汗浸皱——沈清棠今早塞给他的。
深夜,数据中心地下七层冷气冻得周砚舟指尖发僵。他盯着主控屏幕数据流,某台终端突然亮起,血红大字跳出来:“K-7-0419=林默母亲工号”。
喉结滚动,想起二十年前暴雨夜,护士站病历烧剩半页,工号0419的名字熏得模糊——原来没烧干净的,不是纸,是记忆。“封锁所有书写工具。”他对内线电话说,声音第一次裂了缝,“静默者不准再碰纸笔。”
花店阁楼月光更亮。小默在睡梦中猛然坐起,额头全是冷汗。摸索床头纸笔,指尖抖如筛糠,却写得极快——数字符号蔓延纸页,像急于爬出牢笼的蚂蚁。
林默推开门,正看见少年笔下最后一个字符:“\/\/影子系统核心算法·后门”。纸页被风掀起,露出底行字:“他们关灯了……但我在看。”
林默捡起纸页,墨迹未干,沾在指腹像温热的血。窗外,城市夜空被无数手机屏幕照亮,蓝白光浪里,小默的声音循环播放:“妈妈……记不住账了……”
老码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小林!快下来,小默写的符号……是当年‘影子系统’的编码!”
林默折好纸页,塞进胸口口袋。那里有沈清棠绣的夜来香帕子,现在又多了一团温热——小默的字迹在发烫。
他望向窗外,楚氏大厦顶楼灯还亮着。但这一次,光不再只从那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