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日拂晓,信阳军北门的吊桥刚放下一半,岳飞的战马已躁动不安地刨着蹄子。他身披嵌鳞银甲,手中丈八铁枪枪斜指地面,身后张宪、岳云率领的背嵬军阵列严整,甲叶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再过一刻,他们便要出城迎战李成的“主力”。
“将军!河北梁兴义使求见!”亲兵的吼声从营门方向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岳飞皱眉勒马,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汉子跌跌撞撞跑来,腰间系着岳家军与义军联络的铜符,怀里紧紧揣着一封染血的书信。“梁头领在河北探得实情,让小人连夜赶来送信!”汉子跪伏在地,将书信高高举起。
岳飞接过书信,展开的瞬间,指节猛地收紧。信上字迹潦草却字字清晰:“李成在信阳城外仅布五千疲兵,主力八万屯于郑州,与颍昌成掎角;汝州藏两路金兵共四万,伺机断信阳后路;陕地撤离喝已弃兴州围,率三万骑向中原迂回,欲与兀术会合!”
“好个李成!”岳飞怒极反笑,将书信拍在马鞍上,“怪不得连日只列阵不攻城,原来是想诱我主力胶着于此,待汝州、陕地兵马合围!”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韩靖,“韩靖听令!率三千轻骑兵出城,与李成‘对峙’,只许游斗,不许硬拼,务必拖住这股佯攻之敌,让他以为我主力仍在信阳!”
“末将遵命!”韩靖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细刃长刀,三千轻骑兵如一阵疾风掠过吊桥。城楼上,岳飞望着他们在阵前展开游击阵型,故意扬起“岳”字大旗,才对张宪、岳云低声道:“即刻集合八千背嵬军,解下铠甲上的标识,随我连夜奔袭郑州!李成主力一破,汝州金兵必乱,信阳之围自解!”
夜色降临时,岳飞已率背嵬军隐入桐柏山的密林。将士们弃了旌旗,马蹄裹着麻布,在山路上悄无声息地疾驰。岳云不解道:“爹,为何不白日行军,加快速度?”岳飞压低声音:“白日行军易被金兵细作察觉,夜袭方能打李成措手不及。郑州乃河南腹心,破了郑州,咱们便能截断金军各路的传报枢纽!”
同一时刻,黄河北岸的官道上,完颜兀术的“铁浮图”如钢铁长龙般推进。重装骑兵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马蹄踏碎路面的石子,震得大地微微颤抖。他勒住战马,望着南方顺昌城的方向,对身边的韩常道:“岳飞被李成牵制在信阳,顺昌守军微薄,顺昌一破,临安便无险可守!三日之内,必须拿下顺昌!”
话音刚落,一名信使从后方疾驰而来,翻身落马时声音都在发颤:“元帅!八字军统帅王彦……突发恶疾,在通州营中病逝了!”完颜兀术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天助我大金!王彦一死,八字军必乱,如比便无人驰援顺昌,哈哈此城唾手可得!”
临安皇宫的灯火彻夜未熄。王彦病逝的急报送到时,赵构正对着河南战事图发呆,手中的朱笔“啪”地掉在纸上,“王彦……”赵构声音沙哑,想起王彦创建八字军时“赤心报国”的誓言,想起他镇守通州时的勤勉,眼中竟泛起泪光。
“陛下,当务之急是派人选接管八字军,驰援顺昌!”张俊站在一旁,神色凝重,“金兵东路大军在顺昌南下,顺昌若失,淮东门户大开!”赵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决绝:“传朕旨意!即刻起用刘锜,复任淮东宣抚使,接管八字军,星夜赶赴顺昌阻截金军!”
荆南府的官舍里,刘锜正对着一盏孤灯枯坐。被贬的一年里,他郁郁寡欢,原本挺拔的身躯瘦得只剩皮包骨头,颧骨高耸,眼窝深陷,连手中的酒杯都握不稳。当临安的传旨太监走进屋时,他还以为是秦桧派来的人,漠然道:“要杀要贬,悉听尊便。”
“刘将军,陛下有旨!”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宣读,“授刘锜淮东宣抚使,接管八字军,驰援顺昌!”刘锜猛地僵住,浑浊的眼睛渐渐亮起,待听到“王彦病逝”四字时,眼泪突然纵横而下。他踉跄着起身,顾不上整理衣衫,对着临安方向重重跪拜:“臣……刘锜领旨!定不负陛下,不负王彦将军!”
三日后通州八字军大营,悲戚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将士们刚为统帅搭起灵堂,刘锜的身影便出现在营门。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铠甲,虽形销骨立,眼神却如当年顺昌大捷时那般锐利。“将士们!”刘锜走上高台,声音沙哑却有力,“王将军走了,但他留下的八字军还在!金兵东路军马上就抵达顺昌,留给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咱们今日便带王将军的遗志北上,让金贼看看,八字军的骨头有多硬!”
没有人提议为先帅办哀悼会,将士们默默取下头盔上的红缨,系上白麻布,扛起“赤心报国”的军旗。唐迎捧着王彦生前用过的长枪,走到刘锜面前,单膝跪地:“末将唐迎,愿为先锋!请将军下令!”刘锜扶起他,望着这支虽悲却勇的军队,沉声道:“开拔!目标顺昌!”
夜色中的郑州城内,李成正对着信阳方向的战报得意洋洋。“岳飞果然被牵制住了!”他举杯饮酒,对属下道,“再佯攻三日,待汝州和陕地的兵马合围,定能将岳家军困死在信阳!”话音刚落,营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将军!不好了!岳家军的背嵬军杀到城外了!”
李成惊得摔碎酒杯,跑出营外时,只见岳飞手持丈八枪,已率背嵬军冲破了城外大营的营门。岳云挥舞着双锤,砸开金军的防御工事,口中怒吼:“李成狗贼!还不束手就擒!”李成望着如猛虎下山的背嵬军,万没想到岳飞能一声不响地摸过来,慌忙下令迎战,可此时早已军心大乱。
与此同时,刘锜率领的八字军正沿着淮河昼夜疾驰,与完颜兀术的铁浮图朝着顺昌的方向,越靠越近。中原大地的夜色中,他们都朝着不同的战场奔袭,一场决定宋金命运的大战,已在晨曦中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