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木合残部疑似现身、并可能已与北伐联军侦查小队发生冲突的消息,如同北地骤然刮起的寒风,瞬间给西山、乃至整个幽燕蒙上了一层肃杀与不确定的阴影。灵丘城下击退的不过是流寇溃兵,而札木合,却是曾与一代天骄争雄、即便败退仍保有相当战力的草原枭雄。这头受伤的苍狼盘踞在侧,其威胁远非夹谷谢奴之流可比。
蔚州州衙内,气氛凝重。我将最新的情况与我的判断,再次以八百里加急送往燕京,并附上了应对札木合威胁的初步方略建议。同时,一道道紧急命令自蔚州发出,如同蛛网般向西山乃至更远的地方辐射开去。
一、七老图山:收缩防御,强化侦察
给萧突迭的命令最为急迫和具体:“七老图山据点,立即转入战时状态!停止一切向外拓展行动,集中兵力固守戍堡及谷口要地。加倍岗哨,储备至少三月之粮草饮水。修缮加固所有防御工事,多备火油、箭矢、礌石。派出最精锐之斥候,携带双马,以三至五人为一组,轮流远出,在据点东北、正北、西北三个方向,于五十里外之制高点建立隐蔽观察哨,日夜轮值,用旗语或信鸽(已紧急从蔚州调拨部分驯鸽)传递讯息。任务只有一个:严密监视札木合营地方向之大股人马动向,尤其注意是否有南下山地、河谷之迹象。遇小股敌军可避,遇大股则立刻回报,不得接战!”
同时,我授权萧突迭,可紧急招募少量绝对可靠、熟悉本地且与札木合部有宿怨的边民或小部落战士作为向导和辅助侦察,但需严加控制,不得让其接触核心防务。
萧突迭的回信很快,表示已严格执行命令,戍堡防御已加强,观察哨正在建立。他补充报告,据新近接触的附近小部落牧民隐晦透露,东北方向那支“新来的大部”确实颇为强横,曾驱逐或吞并了几个小牧场,且似乎对南面的山川关隘“很有兴趣”,时常派游骑在燕山北麓一些山口附近出没。
这进一步证实了札木合的威胁并非臆测。
二、西山三城: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灵丘、蔚州、广灵三城,是整个西山防线的支柱,也是应对可能南下的札木合部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 灵丘: 张荣所部经历守城血战,老兵居多,战力较强。我令其将骑兵主力收缩至灵丘附近,加强城防演练,并派出多股游骑,向北延伸巡哨范围,与七老图山的观察哨形成梯次预警。同时,开始在灵丘以北三十里的几处险要隘口,秘密设置烽燧和少量伏兵,一旦发现敌情,可迟滞其进军速度,为灵丘守军争取时间。
· 蔚州: 作为中枢和后勤基地,韩滔的任务最重。他需统筹三城粮草军械调配,确保补给线畅通;加强蔚州本身城防,并组织民夫,协助张荣在灵丘以北预设防御工事;同时,密切监控西山腹地,防止有小股敌人或奸细渗透。
· 广灵: 守将需提高警惕,除了确保城防,更要加强对飞狐陉等西侧山路的控制,防止敌人从西面迂回。同时,与灵丘、蔚州保持紧密联络,随时准备相互支援。
我特别强调,三城守军需加强针对骑兵,尤其是擅长骑射、机动性强的草原骑兵的防御演练。多备弓弩,尤其是强弩和火箭;演练在城外设置绊马索、陷马坑、拒马阵;城中预备足够的沙袋、石块,以备巷战。
三、燕京与四方:通报预警,寻求联动
给燕京卢俊义和朱武的急报中,我不仅详述了札木合的威胁和西山的应对部署,更提出了几点全局性建议:
1. 提请行营高度重视北疆威胁, 将其视为可能影响幽燕稳定的首要外部因素,必要时需从燕京乃至河北其他地区调拨部分兵力、物资,增强西山防线。
2. 加强与东线张清、徐宁所部的沟通, 提醒他们警惕辽东方向可能因札木合南下而产生的连锁反应(如金国残兵或亲金部落借机生事),并请东线在可能的情况下,对燕京东北方向施加一定压力,牵制潜在敌人。
3. 再次敦促加快与西夏的接触, 尤其是探查西夏是否与札木合有所勾连,或能否在某种程度上制约其行动。
4. 建议通过山东宋江, 关注河北东部、渤海沿岸动向,防止敌人从海路或辽东陆路进行策应。
与此同时,我也分别给梁兴(西线)、张清徐宁(东线)、以及再次派密使给山东宋江,通报了札木合威胁的最新情况,强调了局势的严峻性,并希望各方加强戒备,互通声气,形成战略上的呼应。
四、主动试探与情报搜集
被动防御绝非上策。在加强守备的同时,我也在思考如何主动获取更多关于札木合的确切情报,甚至尝试对其进行有限的威慑或干扰。
“白胜。”我召来这位擅长敌后活动的头领,“你手下还有没有更精通蒙古语、且胆大心细、善于伪装的好手?”
白胜想了想:“有两人。一个是早年流落乃蛮部的汉人,唤作赵七,通蒙语,熟悉草原习俗,机灵得很。另一个是契丹人,其部族曾与克烈部联姻,他也懂些蒙语,且箭术不错,善于追踪。只是……上次损失惨重,弟兄们心里都有些……”
“我明白。”我沉声道,“但此事关系重大,非寻常探查可比。我需要他们两人,再挑选三五个绝对可靠、不惜命的弟兄,组成一支特别小队。这次,不深入其营地,而是设法混入可能与札木合部有接触或交易的附近小部落,或者……伪装成从更北方逃难来的散兵游勇,在边缘地带活动,从侧面打听消息。比如,札木合部到底有多少人?战马多少?粮草情况如何?内部是否团结?他对南面(指我们)到底是什么态度?是只想找个地方休养生息,还是有意南下劫掠、甚至图谋更多?”
我盯着白胜:“告诉赵七他们,这次的任务不是刺杀,不是破坏,只是‘听’和‘看’。安全第一,宁可一无所获,也不能暴露。若能带回有价值的情报,重赏!其家小,我武松养之!”
白胜肃然领命:“属下亲自去交代!必挑选最合适的人手!”
除了人力侦察,我也在考虑其他途径。札木合残部远道而来,要维持数千人马的生存,必然需要补给。除了放牧,很可能也需要通过贸易获取某些必需品(如盐、铁、茶、布匹)。而七老图山据点,或许可以在这方面做点文章。
我给萧突迭追加指令:在确保据点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尝试以“边境巡防官”或“愿意交易的边将”的名义,通过可信的中间人(如已建立初步联系的附近小部落头人),向札木合部传递一个极其简单、甚至有些模糊的信息:“南面(指幽燕)的将军们,无意与北方的朋友为敌。只要遵守边界,不犯我疆土,商旅往来,或可商议。”
这并非示弱,而是一种试探。一来可以观察札木合的反应,判断其意图;二来,若能建立起哪怕是最脆弱的联系渠道,也可能获取一些情报,甚至在未来局势变化时,多一个选择。当然,此举风险不小,需萧突迭极其谨慎地把握分寸。
五、内部的整肃与动员
外患逼近,内部更不能乱。我严令韩滔,加强对西山三城及周边地区的管控,清查户口,盘查可疑人员,严防金国或札木合派出的细作渗透破坏。同时,在各城张贴告示,以“北疆不靖,有胡马窥伺”为由,宣布进入战时管制状态,实行宵禁,加强巡逻,并号召百姓提高警惕,发现可疑立即报官。
对于新附的部族和百姓,则加大安抚力度,明确告知联军保护疆土、抵御外侮的决心,并适当发放一些粮食、盐巴等物资,稳定人心。对于那些与草原部落有联系的边民,则通过当地头人进行告诫,要求他们不得私通外敌,否则严惩不贷。
军事上,除了常规操练,我开始有意识地在军中讲述草原骑兵的特点、战法,以及当年中原王朝与游牧民族交战的一些经验教训(多来自朱武提供的史料和战例分析),提升将士们应对新类型敌人的心理准备和战术素养。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七老图山的观察哨陆续传回一些零星信息:札木合营地似乎正在加固,有大量牧民在周边草场放牧,游骑活动范围有所扩大,但尚未发现有大股部队向燕山方向移动的明显迹象。白胜派出的赵七小队也已悄然出发,消失在北方群山之中。
燕京方面,卢俊义很快回信,完全同意我对北疆局势的判断和应对部署,并表示已从燕京守军中抽调两千步卒、五百骑兵,以及一批箭矢粮草,不日将增援西山,交由我统一调遣。同时,行营已加派使者前往西夏,并严令东线张清、徐宁加强戒备。
梁兴回信,表示将加大对大同宗翰的袭扰力度,使其无法从容策应北方。宋江也回信,除再次表达支持外,提到山东义军已加强对渤海沿岸和黄河渡口的控制,并开始搜集辽东方面情报。
各方都在动,无形的压力在北疆上空凝聚。
这一日,我再次登上蔚州城楼,北望燕山。盛夏的山峦苍翠欲滴,但在那起伏的绿色屏障之后,却隐藏着未知的刀兵与烽烟。
“札木合……你究竟意欲何为?”我心中默念。是满足于一块栖身之地,还是会将目光投向刚刚光复、看似富庶的幽燕?
答案,或许很快便会揭晓。
因为就在次日清晨,七老图山方向,用驯鸽传来了最新的、也是最紧急的观察报告:
“东北方向,札木合大营,今日黎明时分,有大量骑兵集结,约两千骑,离开营地,向正南偏西方向(大致指向古北口与七老图山之间区域)移动!意图不明!”
狼烟,终于要升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