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阿姨，麻烦您，”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打断的力度，“先听听我们的要求，帮我们筛一筛。”
中介阿姨从业多年，眼光毒辣，立刻从这几人的衣着和紧密的站姿里，嗅出了不同的需求。她转过笑脸，“哦，你说，我记着。”
柳铭凯条理清晰，“首要一个三居室，必须有三个独立的房间。楼层不能高，三四层最好，顶多不要超过五层。采光务必要好。”
他特意强调“三四层”，因为这片围绕大学城的老社区，清一色七八层的步梯房。
“哦？三居室？三四层？我查查看，你们等下哈。”
中介阿姨转头去翻文件夹，“啧”了一声，手里的圆珠笔无意识地点着登记簿。
“三居室……还要低楼层……”她面露难色，抬眼扫过眼前的一家人，“不瞒你们说，难。这附近学生合租是主流，图的就是分摊便宜。两居室都紧俏，何况三居？”
中介阿姨看向几人，见他们点头明白，继续说，“这边是临近大学城，房源还是紧张的，但凡楼层好点、户型方正些的空出来，很快就会没有。”
看来大家的心思还是一样的，嫌跑楼梯累人呐。
柳寒玉拽了拽哥哥的衣角，小声说，“哥，要不……”
“不急，”柳铭凯拍拍妹妹的手，语气沉稳，看向中介阿姨，“您先查查，有没有接近的。如果没有完全符合的，相邻的两套，比如一个两居配一个一居，在同一个单元或者隔壁单元，楼层合适的，我们也能考虑。”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退路。到时候，妹妹住一居室，他跟吴羽凡凑合着住两居室，反正要把他们俩分开，就是了。
中介阿姨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也多了分认真。
她不再多话，转身翻开厚重的文件夹，嘴里快速念叨着楼栋号，指尖划过一串串信息。
店里陈旧空调的嗡嗡声，混杂着窗外遥远的市井喧哗，时间在等待中被拉长。
她的手指划过几行记录，忽然停下，“哎，等等……三四层，真三居……倒是有一套，挂了有一阵子了，价格比同面积的还低些。”
柳铭凯心中一紧，不知是庆幸还是警觉，“为什么一直没租出去？”
阿姨撇撇嘴，声音压低了些，“房东事儿多，挑租客，要求也怪……不过，他家房子格局倒是方正，三个卧室紧挨着，都在阳面。就是……”她犹豫了一下，“那房子，刚好就在四楼东边户。”
“东边户，没事的呀，能去看看吗？”柳寒玉跟吴羽凡对视一眼，问道。
柳铭凯看了看两人眼中的希意，又想想那低得不合理的价格和“挂了有一阵子”的信息。
心里有点膈应，不过为了不扫兴，他吸了口气，对中介阿姨说，“麻烦您，安排看看这套房吧。”
中介阿姨麻利地合上文件夹，脸上职业性的笑容重新挂起，“行，我这就联系房东拿钥匙。那房子离这儿不远，咱们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她一边拿起座机话筒拨号，一边用眼角余光再次扫过这三人——沉稳中带着一丝紧绷的哥哥，看他就能感受到，家庭教养很是不错，而妹妹明显是不想跟自己的小对象分开的意思。
电话接通，阿姨的语气立刻变得热络又带着点熟稔的抱怨，“喂，陈先生啊，我小刘……对，就你四楼那套三居……哎哟，可算让我找着符合你要求的租客啦！兄妹几人干干净净、本本分分的，一看就是正经人家……对对，现在就想看房，你看方便不？”
柳铭凯侧耳听着，手指在裤缝边无意识地轻轻敲击。
柳寒玉则靠近了吴羽凡，两人极低地交谈了一句什么，吴羽凡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毋躁。
窗外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经过，时而驻足时而交谈，天再冷，还是有好事的人，愿意出来走动走动。
中介阿姨挂了电话，笑容可掬地转过身，“成了，房东正好在附近，马上过来。咱们稍微坐会儿，喝口水？”
柳铭凯点点头，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却并未因房东的“爽快”而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看房，或许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面对要求古怪的房子主人，才是真正能确定下来的主要因素。
“行了，房东说他直接过去，在房子那儿等我们。”中介刘阿姨放下电话，抓起一串钥匙，利落地起身，“走吧，不远，就前面那栋。”
一行人跟着刘阿姨，穿过枝叶茂密的林荫道，走进一个看起来保养得还算不错的院子。
楼是那种九十年代常见的样式，米色墙面，有些地方水渍晕开深色的痕迹，楼道里还算干净。
爬到四楼，东边户的深绿色防盗门已经开了。
一个穿着熨帖的灰色 polo 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太热络，也不显冷淡。
“陈先生，等久了吧？这就是想看房的柳先生一家。”刘阿姨熟稔地介绍。
“陈先生，打扰了。”柳铭凯上前一步，伸出手。
陈房东的手干燥，握手的力度适中，一触即分。
“不妨事，房子总要给人住的，找到合适的租客我也省心。”陈房东侧身让开，“请进吧，不用换鞋。”
几个人鱼贯而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异常明亮的客厅。
下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泼洒进来，将浅米色的瓷砖照得晃眼。
房子果然如刘阿姨所说，格局方正，三个卧室的门都开在客厅同一侧，紧紧相邻。
家具是深胡桃木色的老式样，厚重，但擦拭得一尘不染，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沙发套着素色的罩子，茶几上摆着一套白瓷茶具，连杯子把手的方向都朝着一致。
整个屋子，干净、整齐、明亮到了一种……近乎刻板的程度。
像是博物馆的样板间，充满了“生活”所需的物品，却嗅不到多少“生活过”的气息。
“采光确实很好。”柳铭凯轻声说，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
“嗯，三个卧室都朝南，冬天太阳可以晒进来大半天。”
陈房东跟在旁边，语气平和地介绍，目光却似乎总不经意地掠过进屋几人的手脚，尤其是他们手中或背着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