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玉和吴羽凡已经好奇地推开了一间卧室的门。
房间不大，但衣柜、书桌、床铺齐全，同样整洁得过分，看来是收拾出来，要租不租的。
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叶片油亮，长势旺盛，蜿蜒的藤蔓垂下半米多长，为这间规整的房间添了唯一一丝鲜活的绿意。
“这绿萝养得真好。”柳寒玉忍不住赞叹。
陈房东笑了笑，“这屋子里的花草都有些年头了，平时就算空着，我也会每周过来浇浇水，通通风。它们……习惯了这里。”
这话听起来只是爱花之人的寻常感慨，柳铭凯却心里微微一动。
他走到客厅靠近阳台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同样是胡桃木色的矮柜，上面放着一台老式的收音机。
柳铭凯的视线扫过客厅。墙上的挂钟、电视机旁一对陶瓷摆件（是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甚至窗帘束带的流苏长度，都呈现出一种精确的对称或固定的位置感。
这时，陈房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房子看下来，格局、光线、通风，各位应该都还满意。我也就直说了，我出租这房子，租金可以比市场价低两成，押一付一也行，合同都可以商量。但我只有两个要求，必须写在合同里，也希望各位能真正遵守。”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向他。
陈房东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柳铭凯身上，语气平和，却有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第一，房子里所有的家具、电器、摆设，包括每一件小物件，”他指了指收音机，又指向卧室方向，“甚至每一盆花草，都请保持原样，不要移动，更不要更换或丢弃。它们在哪里，就一直在哪里。”
“第二，每周日下午，如果方便，我希望可以过来给花草浇浇水，顺便检查一下房屋状况。当然，我会提前电话联系，绝对不会打扰各位正常生活。”
客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老式挂钟秒针走过的、轻微的“咔哒”声。
刘阿姨脸上堆着笑，打圆场道，“陈先生是念旧，爱惜东西。这要求其实也不算过分，对吧？东西不动，还省得你们自己添置了呢。每周来看看，也就是个形式，毕竟房子保养得这么好，房东放心，你们住着也舒心不是？”
柳铭凯看向两人，而柳寒玉和吴羽凡交换了一个眼神，没说话。
租金低廉，条件优厚。要求古怪，但听起来……似乎只是房东的个人执着，甚至有点过于谨慎的洁癖或强迫症。
眼下这房子，三间相连，东边户，采光格局俱佳，租金诱人。
房东的要求虽然奇怪，却并非无法理解。这似乎……完美符合了所有“明面上”的条件，甚至好得有点不像真的。
他抬起眼，迎上陈房东平静无波的目光。那目光深处，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以及一种……近乎期盼的等待。
“陈先生，”柳铭凯缓缓开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您这要求，具体到什么程度？比如，我们日常使用桌椅、床铺，或者打扫卫生时移动了，再放回原处，可以吗？”
陈房东嘴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日常使用产生的正常位移无妨。我说的是，请不要刻意改变它们固有的位置和状态。比如，那盆绿萝，”他看向客厅，“就让它垂在窗台。明白我的意思吗？”
柳铭凯点点头，没再追问。
看向那盆长势过于旺盛的绿萝，油绿的叶片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蜿蜒的藤蔓静静垂落，在洁净的地板上投下曲折的暗影。
“房子我们挺满意的，”柳铭凯转过身，对陈房东和刘阿姨说，“您看合同方面……”
“没问题，我带了格式合同，可以现在就补充条款。”陈房东立刻回应，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动作流畅，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看房，结束了。
古怪的要求，被摆上了明处，也似乎被“合理”的解释包裹起来。
“陈先生，你这房子……只租不卖吗？”
柳寒玉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突兀地坠入平静的谈话里。
“嗯？”
柳铭凯和吴羽凡几乎同时看向她。柳铭凯的眉头微微蹙起，是不解；吴羽凡则眸光一闪，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两人几乎在同一刻，一左一右轻轻握住了柳寒玉的手腕。随后，目光齐齐投向一直沉默坐在藤椅上的陈房东。
陈房东撩起眼皮，看向柳寒玉。那张带着岁月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口古井，让人摸不透底。
“我不差钱。”他的声音干涩平稳，听不出情绪。
“哦。”柳寒玉眼里的光黯了一下，抿了抿唇。
她环顾这间充满时间痕迹的屋子，也明白自己问了句傻话。这样的地方，本就不是金钱可以轻易衡量的。
“不过……”陈房东的食指在藤椅扶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话音在这里微妙地顿住。
“不过什么？”柳寒玉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身体向前倾了倾。
“寒寒。”柳铭凯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声音压低了，带着兄长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关切，“别闹。这儿离市区太远，你以后工作、生活都不方便。想想看，每天通勤来回就要两三个小时，怎么受得了？”
“我……我就是想到了，随口问一句而已。”柳寒玉的声音低了下去，却没挣开两人的手。
“你想买房子，我们去市区看。”柳铭凯语气放缓，带着安抚，“让我爸妈，还有爷爷出钱，他们肯定乐意。”
“不用。”柳寒玉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自己有存款。大房子买不起，个小点的公寓还是可以的。”
“是啊，铭凯哥。”吴羽凡适时接过话，笑容温和，“真想买，我们可以一起看。我爸妈那边，肯定也会支持我们的。”
“那是你爸妈的心意。”柳铭凯转向吴羽凡，话接得很快，语调平稳，却隐隐划出一条线，“我们给寒寒的，是我们自家的心意。这不一样。”
“哥……”柳寒玉唤了一声，那声音里有些复杂的情绪，像是不满他的见外，又像是无奈于他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