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舒语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滑落下来,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生怕白丹没有领会自己的小心思。
王舒语不敢明目张胆的转头,只敢用眼角余光偷瞄,长长的睫毛,快速快速眨了两下,又悄悄撅了撅嘴,那模样像是怕被拆穿的小狐狸,眼中满是忐忑的试探。
白丹坐在一旁,将女儿这一点小伎俩,瞧得明明白白,眼底掠过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白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王舒语的方向,极轻极缓的点了点头,幅度小得让人察觉不到,像是给女儿一颗定心丸。
见娘亲接收到自己的信号,王舒语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她立刻收回那一点试探的小心思,一头扎进周华的怀里。
王舒语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委屈与依赖,哭着说道:“外婆,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王舒语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抹着不存在的泪水,装的愈发可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今年王舒语不过十一岁,眉眼间带着孩童的稚气,可心底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与嫉妒,竟成了催她奋进的别样动力。
再加上白丹平日里手把手悉心教导,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如今王舒语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论是为人处事,连性子都比娘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握住王舒语的小手,声音温柔的哄劝道:“乖孙女,我知道你是孝顺孩子,你放心,我叫你大舅母去后院杀鸡,让你三舅母买猪肉,再让你二舅母给你炖一锅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再做一盆油亮的红烧肉,待会儿你多吃一点,好好补补身子。”
周华一句接一句说着哄人的话,语气依旧温柔似水,她眼角的余光,狠狠扫向站在一旁的女儿,那冰冷的眼神,带着藏不住的怨怼与不解。
这些年周华私下塞给女儿不少银子,怎么偏偏是个没本事的,连家都管不明白,竟然让外孙女跟着受委屈。
周华正一心哄着外孙女,白丹于语气软了下来,连忙趁机走上前,双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眼眶泛红,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急切的恳求道:“娘,您就心疼心疼大外孙,外孙女,别让他们跟着我受苦,您帮忙劝劝我爹,让他同意我和相公去酱油作坊做活计,我们夫妻二人绝对不敢偷懒耍滑,定然会踏实干活,只想赚一些银子,把日子过起来。”
白丹满心的困惑,像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她实在想不通,白靖渊为何要眉头紧锁,对自己的请求,死活不松口。
反而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村民们,都能轻易进酱油作坊做活计,自己是白靖渊骨血相连的亲生女儿,凭什么就被他拒之门外。
这一份不公平,像是一根鱼刺,卡着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白丹心里的委屈与怨恨,犹如潮水般翻涌着,几乎要将理智淹没,不明白亲生女儿,在爹眼里,竟比不上毫无关系的旁人分量重。
周华眉头一皱,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直接了当的拒绝道:“白丹,这是不行,没得商量,你还不了解你爹,他那脾气说一不二,定好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再说你都嫁到王家,就要好好过日子,你想要进酱油作坊干活,难不成还要带着女婿,大外孙,外孙女回娘家,这像什么话,传出去别人指不定怎么说闲话。”
不知劝过白靖渊多少回,周华磨破了嘴皮子,可几十年的夫妻,她太了解自家相公认死理的性子,一旦拿定主意,就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根本没有一点改变的可能。
白丹急得没了法子,软的硬的都试过了,她拉着白靖渊的衣袖,哭天抹泪,苦苦哀求,说自己想要去酱油作坊做活计;
白丹气急了,就摔东西闹脾气,扬言不让去就要撞墙,到最后寻死觅活的上吊威胁。
白靖渊自始至终眼皮都不抬一下,他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任凭女儿哭天抢地,没有说一句松口的话,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彻底断了白丹的念想。
周华的话,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直直扎进白丹的心口,她猛的瞪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血气瞬间冲上喉头,憋的她脸色涨红,差点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白丹满心的委屈,不甘心与愤怒,交织在一起,烧的她浑身发颤,手指脾气抠着衣角,指节泛白,她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憋屈的人。
亲爹护着外人,亲娘不站在自己这边,连进酱油作坊干活,赚银子,都成了痴心妄想。
王舒语眼珠子一转,往周华怀里靠了靠,小手轻轻拽着她的衣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小声说道:“娘亲,您不要为难外婆,她也劝不动外公,家里日子苦就苦点,我能忍着,不就是少吃一点肉,吃不饱饭,也饿不死人,真的饿瘦了,也挺好的,权当减肥了,胖了多不好看呀!”
王舒语说着贴心的话,周华低头看着怀里,眉眼温顺的外孙女,她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往日里王舒语嚣张跋扈的没个正形,三天两头惹是生非,让周华暗地里不知皱了多少次眉,生了多少气,打心底里不甚满意。
如今王舒语变得这般乖巧懂事,懂得体谅大人的难处,还会说这般宽慰人的话,周华越看越喜欢,只当外孙女是真的长大了,是个值得疼爱的好姑娘。
王舒语正依偎在周华的怀里,她忽然眼睛一亮,脸上猛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像是瞬间想通了什么关键事。
王舒语抬眼望着白丹,轻声说道:“娘亲,外公最是疼爱青青妹妹呀!”
这没头没尾的话,只说了一半,话音刚落,王舒语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多言了,瞳孔微微一缩,赶紧抿紧嘴唇,低下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王舒语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像是一道光,白丹听出了话里的深意,积压多日的憋屈,骤然散去,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惊喜,整个人都精神几分。
白丹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希冀,语气近乎恳求的说道:“娘,我怎么没有想到,我爹最疼爱青青,也最听她的话,不如让她帮我去说说情,说不定他看在青青的面子上,就松口了。”
周华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为难,眉头拧在一起,嘴唇动了动,却迟迟不应应,一边是说一不二的相公,一边是急红了眼的女儿,她夹在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
周华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白丹方才燃起的希冀,瞬间被冷水浇灭,积压的怒火,“腾”地一下子窜了上来。
白丹语气里的不满与委屈,提高声音说道:“娘,您到底怎么回事,您不想帮我,就直接说,别这样敷衍我,把我当成傻子,您忘了舒语说的话。我们在王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肉,都吃不上一顿饱饭,您眼睁睁看着我们这样苦熬着,就当是减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