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丹那一番夹枪带棒的话,满是弯弯绕的阴阳怪气,但凡耳朵没有聋的人,都能听出那虚情假意的水分,字字句句,都透着虚与委蛇的敷衍。
但凡眼睛没有瞎的人,都能瞧出白丹和王舒语,压根与“吃不饱”不沾边,她们面色红润,眉眼间都是吃饱饭的松弛感。
母女二人脸上隐隐带着食物滋养的样子,分明是吃的饱,吃的好,哪有一点饥肠辘辘的模样。
白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周华眼底掠过一丝不耐烦,听在她耳中,只觉得这个女儿谎话连篇。
哪有饿肚子的人,面色这般红润,说话底气十足,白丹不过是借着“日子过得艰难”的理由,去酱油作坊做活计而已。
周华耐着性子听了半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在心里早已把这笔账,算的明明白白,这酱油作坊,是白家的根基,活计轻松,工钱高,管吃管住。
白丹打的什么主意,周华岂会不知,若是让她进酱油作坊做活计,以后赚到银子,就不用再三天两头上门哭穷,借银子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也省得白丹总是要用“母女情分”来道德绑架,让周华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周华眉头微微蹙起,心中的那一点犹豫不决,也瞬间烟消云散,村民们但凡憨厚老实,人品端正,踏实肯干,都能来酱油作坊做活计。
亲生女儿,女婿,凭什么不行,这样既能合了白丹的心意,又能断了她经常借银子的念头,这样一举两得的事,倒也不必再纠结。
白靖渊向来油盐不进的性子,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旁人说再多也没用,他只当耳旁风。
周华心里清楚,白丹这个主意很不错,她对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冷声说道:“白丹,你哭丧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你的银子一般,一会儿我跟青青说一下,成不成,就不关我的事了。”
王舒语心里有数,自家那破破烂烂的屋子,跟外婆家这三进大宅子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王舒语早就想住到外婆家,就是一直没有个正当理由,这下可算有盼头了。
王舒语每次来外婆家一看到这三进大宅子,她就心痒难耐,既羡慕,又有一点眼红,自家那土坯屋子跟这里比,简直没法看了。
这回可好了,只要娘亲,爹爹都能进酱油作坊干活,王舒语就能名正言顺的住进三进大宅子,不用再眼巴巴望着,想到这里,她心里非常高兴,要美的冒泡了。
白丹连忙擦掉眼角,最后一点湿意,脸上堆起真切的笑容,连连点头保证道:“娘,您放心,这事成不成,我绝对不会怪您,有娘真好呀!”
周华眉头一拧,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耐烦,摆了摆手,不等女儿把话说完,就冷声打断道:“白丹,你不要絮絮叨叨,别说了。”
小书房的窗棂,漏进几缕阳光,落在摊开的宣纸上,白青青伏在书桌前练字,她本就认得古代繁体字,一起来不生疏,前提是不用毛笔。
从前这软趴趴的毛笔,在白青青手里,堪比顽劣孩童,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笔画打结,像是狗爬一般。
这两年时间,跟着三个哥哥装模做样的认字练字,毕竟白青青穿越过来之前,已经是成年人,底子摆在这里,她又肯下苦功,私下里不知练废了多少张宣纸。
如今白青青写的毛笔字,总算有了一点模样,虽然算不上清丽娟秀,也没有文人墨客的笔墨风骨。
白青青写的字,一笔一画端端正正,疏密有致,总算能拿得出手见人,不至于再让别人说,“字如狗爬”。
白青青眉眼弯弯,嘴角漾开甜甜的笑意,那笑意漫进眼底,亮得像是盛满星光,她脆生生的一一唤道:“奶奶,姑姑,舒语表姐。”
白青青早有耳闻,姑姑带着舒语表姐回了娘家,当她们走进自己的闺房时,白青青脸上的笑意,蓦地一滞,心头“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母女二人根本不来自己的闺房,如今她们这般主动上门,让白青青莫名顿感不妙,隐隐觉得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白丹和王舒语刚跨进院子里,便被眼前这光景,绊住了脚步,一方小小池塘,卧在院中,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岸边垂柳轻拂;
不远处立着一座青瓦飞檐的凉亭,亭中摆着一方光润的大理石桌,四周配着四个大理石圆凳,透着雅致清幽。
当走进白青青的闺房时,白丹和王舒语心头一震,目不暇接,房中迎面便是一张紫檀木雕花大床,床楣上刻着缠枝莲纹样,繁复精巧;
旁边放在一个紫檀木的梳妆台,镜面磨的光亮,台面上,摆着小巧的胭脂盒,还有一个首饰盒;墙角放着一个紫檀木大衣柜,柜门雕花栩栩如生。
更别致的是,窗台上,桌角边摆着几个小花盆,造型小巧别致,纹路细腻,显然是经过特别设计的。
这般全用紫檀木打家具,布置精致美观的闺房,实在太少见,一眼望去,让王舒语眼前一亮,连呼吸都不由得放轻了一些。
在乡下,几个姑娘都挤在一个屋子里,晚上睡在一个大炕上,夜里翻身都要小心翼翼,想要拥有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屋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王舒语算是非常幸运,好歹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土坯屋子,里面的家具,没法跟白青青的闺房比,真是天差地别。
王舒语的屋子里,有一个大炕,炕尾放着一个掉漆的炕柜,墙皮簌簌掉灰;
白青青不仅独占一个院子,闺房里全是紫檀木家具,连小花盆,都透着精致。
这一幕场景,王舒语不是第一次见,可每看到一次,她心中的嫉妒,就增加一分,像是疯长的野草,顺着心头往上窜,越缠越紧,堵的她喘不过气来,眼底的的羡慕,也渐渐变成了嫉妒。
白丹刚走进闺房,她屁股还没有坐热,就往前探了探身子,下巴微微上扬,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傲气,直接了当的把要求,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遍。
白丹语气生硬,满是命令的口吻,她仿佛不是来求人办事,反而像是白青青该巴巴求着她一般。
白丹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她眼中带着几分施舍似的傲慢,每一句话,都透着“你必须照做”的强势,让人觉得很是憋屈。
白青青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她在心里暗暗啐了两句,白丹这般嚣张跋扈,还想求人办事,真当谁都顺着她。
白青青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甜笑,语气软和,却字字坚定,直接拒绝道:“姑姑,这事我真的帮不了您,我爷爷向来有自己的考量,他不同意,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毕竟是一家之主,他说了算,我不过是个小娃娃,不管这些事,您别难为我啦!”
白青青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又不是没长脑子的傻瓜,怎么可能真去劝爷爷。
姑姑和姑父想进酱油作坊做活计,这是从头到尾,就是白青青暗中周旋,才让爷爷打消这个念头,怎么会帮他们说情。
白青青心里明白,白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容易得罪人,还好吃懒做,王伟精于算计,凉薄,奸懒馋滑。
真要白丹,王伟夫妻二人进了酱油作坊,指不定要搅出多少风浪,要惹是生非,还要分一杯羹。
白青青好不容促成,这样的好结果,绝对不能亲手,把他们招进酱油作坊做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