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兹乐曲悠扬婉转，已近尾声。旋律放缓，节奏变得更加缠绵悱恻。舞池中的灯光似乎也配合地调暗了几分，营造出愈发暧昧朦胧的氛围。
经过方才那短暂的激烈交锋，林薇周身的气场更加冰冷。她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舞步和表情管理上，将自己彻底包裹在一层无形的坚冰之中，拒绝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顾承宇感受到了她的变化。那是一种比直接的愤怒更令人窒息的拒绝。仿佛他已被彻底驱逐出她的世界，连激起她怒意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认知，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他的心脏。比昨晚那个耳光，更让他感到刺痛和……恐慌。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睫毛低垂，遮住了那双漂亮却冰冷的眼睛。红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显露出一种倔强又脆弱的弧度。灯光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投下柔和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让人绝望。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不是那种赌气般的分开，而是永远的、彻底的失去。她会越走越远，站在更高处，成为他只能仰望却无法触及的存在。
而她的身边，可能会出现别人。比如那个不知所谓的周奕阳，比如……其他任何一个能让她展露笑颜的男人。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一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嫉妒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冷静。
舞曲即将结束。最后一个舒缓的旋转，他再次将她轻轻拉近。这一次，动作不再带有强迫意味，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林薇蹙眉，正要抗拒。他却微微俯下身，温热的唇瓣几乎贴上了她敏感的耳廓。
周围的一切喧嚣——音乐、人声、闪光灯的咔嚓声——仿佛瞬间远去。林薇所有的感官，都被耳边那突如其来的、灼热的呼吸所捕获。
然后，她听到一个极低、极哑，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颤抖的声音，混合着温热的气息，钻入她的耳膜。
“林薇……”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里蕴含着太多复杂到令人窒息的情感。那不像是一向冷厉强势的顾承宇会发出的声音。
林薇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住。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他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后面那几个字，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吐露出来。
“我认输。”
三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重得如同巨石，猛地砸入林薇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猛地抬起头，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以往的霸道和掌控欲，只剩下一种近乎破碎的坦诚，和浓得化不开的……后悔？
音乐恰在此时，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舞池的灯光重新亮起，周围爆发出礼节性的掌声。
世界的声音和光线瞬间回归，将两人从那个只有彼此耳语的隐秘空间里拽了出来。
林薇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男人。她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那句“我认输”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他认输？他顾承宇，居然会认输？他认的是什么输？是这场舞？是之前的商战？还是……针对她内心的这场战役？
顾承宇也没有立刻松开她。他维持着那个俯身靠近的姿势，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想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底。
掌声渐歇。周围的目光变得更加探究和好奇。
林薇率先回过神来。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脱离了和他的所有接触。腰间和耳畔残留的温度，让她心慌意乱。
那瞬间的震撼和动摇，被她强行压下，迅速用一层更厚的冰包裹起来。
她不能信。这或许又是他另一种形式的博弈和手段。这个男人的心思，深沉得让她害怕。
她微微昂起头，脸上重新挂上那种无懈可击的、商业化的微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谢顾总的舞。”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疏离而礼貌。
说完，不再看他眼中骤然黯下去的光芒，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舞池边缘。红裙划过决绝的弧度。
顾承宇僵立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掌缓缓握紧，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那里面，空荡荡的，只残留着她一丝微凉的体温。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自己刚才那句冲动又无比真实的话。
我认输。
是的，他认输了。在这场由他挑起的情感战役里，他输得一败涂地。只因为，他无法承受真正失去她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