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背着我一路没停，脚底踩着碎石哗啦响。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焦味和湿土气。我靠在他肩上，左手还抓着断剑，剑身温热，像是刚喝过血的蛇。
肩膀那道伤口还在渗，但不怎么疼了，可能是麻了。
远处营地的火光越来越近，几处篝火堆围成圈，人影晃动。有哨兵站在坡上，举着长矛往这边看。
“昭哥，到了。”阿骨打嗓门一提，直接吼出声，“让开路！楚昭回来了！雷是他劈的！”
坡上那人愣住，手里的矛差点掉地上。
消息传得比我们跑得快。等走到营门口，一圈人已经围了过来。有认出我的老兵往后退半步，瞪着眼说不出话。有个年轻法师抖着手指着天上还没散的乌云：“真……真是他？”
我没说话，把断剑往地上一顿。
剑尖触地那一瞬，空中残余的电光猛地一跳，一道细雷从云缝里窜下来，啪地炸在空地上。火星四溅，泥土翻起。
人群哗地散开一圈。
我扯下右袖，缠住左肩，布条刚绕上去就被血浸透。抬头扫了一圈，全是脏脸、破甲、低垂的脑袋。这帮人被打怕了，眼里没火。
“现在走还来得及。”我说，“怕死的，滚回窝里躺着。”
没人动。
“想报仇的，站前头来。”
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突然往前跨一步，把长矛插进土里，单膝跪下。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有人开始喊名字，一声接一声，从角落里冒出来。
阿骨打咧嘴一笑，原地变回雪狼，尾巴一甩，把一堆废兵器扫成堆。“昭哥一人劈了三百妖，我们万人还怕什么？谁敢跟，现在就站出来！”
声音震得岩壁落灰。
人越聚越多。有人举起刀，有人拍胸脯，原本乱糟糟的队伍慢慢靠拢，站成了阵型。
我踩上一段塌了半截的石墙，高出人群一头。断剑插在脚边，嗡嗡直颤。
“你们等准备万全？”我冷笑，“敌人可不会等你扎好腰带。”
底下一片静，只有火堆噼啪响。
“他们烧村子，杀百姓，把活人扔进阵法里炼渣。你们以为躲在这里就能活？”我抬手指向帝都方向，“那边的人也在看，看我们是狗，还是刀。”
一个穿旧皮甲的队长开口：“可咱们连它们巢穴都没摸到，就被打得七零八落，现在冲过去，不是送死？”
“上次是偷袭。”我说，“这次是反杀。”
我拔起断剑，指向远处黑压压的山口：“我知道它们老窝在哪。也知道怎么破阵。但我不需要废物拖后腿。要走的，现在走。要打的——听我号令。”
没人退。
我点头，把剑往地上一划，划出三道线。
“魔法师前三排，结盾组阵。弓手压后，清杂兵。近战分两队，左突右包。伤员守后方，管补给。”
有人迟疑：“你……你是统帅？”
“我不是。”我说，“但现在只有我知道怎么赢。谁不服，可以现在上来试试。”
没人动。
“那就闭嘴，听命令。”
整编很快。老兵带新兵，熟手教生疏的。不到半个时辰，队伍列好了阵，武器发下去，火把点起来。
我走在最前面，青袍被风吹得鼓起来。阿骨打化成人形跟在我侧后，手里拎着根铁棍，虎牙露在外面，一脸凶相。
刚出营地没多远，岩缝里跳出几个黑影，爪子闪着绿光。
我站着没动。
前排法师立刻抬手，三面光盾升起。后排弓箭手齐射，一轮过去，两个妖魔当场倒地。剩下那个转身要逃，被一箭钉在岩壁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队伍继续前进，没人喊累，没人掉队。
后来又碰上两拨小股妖魔，都没撑过三轮攻击。每次敌出现，战士们反而更稳，动作越来越齐。
我走在最前，断剑轻晃。那些躲在暗处的妖魔只要探头，看清是我，转身就跑。
“它们也认得谁是阎王。”我说。
队伍士气越来越高。有人开始低声吼口号，一声接一声，脚步踏在地上像打鼓。
天快亮时，我们到了山口尽头。
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地面裂着缝，冒着黑烟。再往前百步，一座歪斜的塔立在坑中央，塔身上爬满符文，像血管一样蠕动。
塔门前，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横在空中，泛着暗红光，像凝固的血膜。
我走过去，伸手碰了下。
指尖传来震动，像是有人在另一边敲玻璃。符文顺着屏障表面流动，节奏和我在洞里看到的那堵墙上的完全一样。
“这纹路……”我低声说，“和洞里那面墙上的，一模一样。”
身后队伍安静下来。
阿骨打凑近：“昭哥，能破吗？”
我没答话。脑子里过着当时在洞里的细节——晶核转动的方向，符文闪烁的顺序，还有那块碎石板上的扭曲印记。
断剑突然震了一下。
我把它握紧，盯着屏障中央的位置。那里有个空白圆点，像是缺了什么东西。
“回去拿那块石板。”我说。
阿骨打愣了下：“你还记得埋哪了？”
“记得。”我说，“它在等我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