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玉垂了垂眼睛:“可是这样追究下去,损伤的不是那海贼,甚至不是那些老百姓。而是……东海道的朝廷官员。那个王如海王大人,跟你有过交情吧?你看看,如今老百姓宁可跟海贼打交道,都不乐意见到官府,就知道他的治理水平如何。”
蓝徽不吱声了,眼神开始变得清澈。
李泽玉见好就收:“我不懂你们朝廷里的纠葛哈,那是你考量的咯。”
蓝徽道:“不,你继续。”
李泽玉又道:“老百姓呢,其实要得很简单。我能理解的……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有饭吃有衣穿,有瓦片遮头,就差不多了。他们还比我勤快,会种地会酿酒。我啥也不会。”
蓝徽被她逗得“噗嗤”一笑,腹肌都突出来了:“你倒是没有必要把自己说得这么平凡……那你跟个蒲公英有什么区别?”
“本来就没区别啊。不过我命好,生在了国公府。啊,不对,那时候还是侯府。我姐姐争气,成了太子妃,于是又回到了国公府。我对自己的才能很有数的,所以我从不掐尖要强。就是吃吃喝喝。”李泽玉说,“蓝徽,你告诉我,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男人黑曜石般深沉的眸子底下,闪过一丝微光:“是……略有一点。”
李泽玉搂住他脖子,道:“你是忠义之人。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公心。所以感到愤怒,很正常……但,喜怒还是不形于色才好。”
垂眸和她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睛澄澈无比。
蓝徽神智清明,“嗯”的一声。
“好。”
……
这件事就是个茶杯里的小风波,转眼就过去了。
意外收获就是,他们知道了那海贼首领的名字:顾凌北。
不管叶村长是有意回赠还是无意说漏了,有了名字,很多事情就好做了很多。俗话说,大军未动,情报先行,蓝徽当即安排各地细作起动,一连几天,忙得不曾跟李泽玉见面。
而与此同时,彧闻清的身子也调养好了。
到了送走的时候。
李泽玉直接去见她,铁面无私:“你该走了。”
一边说,一边送上五串大钱,并一些路上能用的东西,统统打好了包。
“这些东西你拿去,算是最后的仁义了。你不用哭,你装可怜对我没用。”她很坚决,而且,相信彧闻清也感觉到了这份坚决,因为她看到了彧闻清眼底下的恐惧。
彧闻清颤巍巍的道:“夫人,真不能好人做到底么?”
李泽玉道:“没办法。我们是有要事在身的。”
彧闻清哀求地看着她,盯了老半天,见李泽玉是真的岿然不动,深深吸一口气,下决心。
“我,我其实是海贼首领顾凌北的女人。”
李泽玉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带球跑?!
她直勾勾盯着彧闻清肚子,那眼神过于直白了,彧闻清就算傻子也知道她想啥,伸手抚上腹部,点点头:“这里面,是他的……”
“呵呵。”李泽玉怪笑一声。
彧闻清的眼泪“刷”的淌下来:“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所以见到有朝廷的军队驻扎,我就摸了进来……我本来就是要投降的。他的人一定还在外面,一定还想要抓我。我,你们收留一下我,好不好?我没有地方去了了!哪怕找到村子安置我,也只会连累无辜人而已!!”
李泽玉道:“你为什么不想和他在一起?难道是他强迫你的?既是如此,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回城,日后我们活捉了他,你可以指证他。我记得本朝律例,强迫良家女子,是可以判个斩立决的。”
彧闻清脸色苍白,直摇头:“我……我……我和他,……不至于……”
“那就是两情相悦咯?你们两口子闹矛盾了,自己跑了出来。对嘛?”李泽玉眯了眯眼睛,“既然这样。你的身份就不同了……魁首之妻,合当入狱。自己说出口的,我就容不得你了。”
她猛地一拍桌面,喝道:“来人!”
帐外亲兵,应声而入:“在!”
李泽玉指着彧闻清,道:“她是海贼魁首顾凌北的女人,把她拷下!”
“是!”
亲兵们拔出利刃,就要扑上来。说时迟那时快,彧闻清也从鞋底里拔出一把短刀,一箭步冲到李泽玉身畔,寒光一闪,刀刃已架在李泽玉脖子上。
她怒吼:“都给我退下!!”
这时候的彧闻清,一扫之前柔弱模样,眉宇凌厉,眼神阴鸷凶狠!!
就跟旁边长了眼睛似的,又是一声断喝:“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短刀刀刃轻轻一碰,李泽玉脖子上立刻出现一条红印!!
于是,企图在两旁欺上的淳子、桐雨,只能僵在原地不动!
彧闻清道:“给我准备一匹快马,一套衣服,快!”
左手迅疾如闪电,指甲在李泽玉腰间一划一勾,把李泽玉的钱袋子给划拉到手!李泽玉笑了:“呵呵,出手这么准,这几天没少观察我?”
彧闻清不理她。
李泽玉道:“刚才死乞白赖要留在我们这儿。现在怎么又急着走?”
没想到她一个柔弱小姑娘,表现得比满营官军还要冷静,甚至多话说,彧闻清不耐烦道:“啰嗦!我要留你们不让,走也不行。烦死了!”
她狂性一发,又按深了一点,李泽玉觉得脖子上一痛,热乎乎的血珠渗出来。
淳子惊叫:“别动我们姑娘!!”
彧闻清道:“那就赶紧准备东西!!”
军营里有的是马,很快,彧闻清要的马匹衣服都好了。她控制着李泽玉,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马匹旁边。命令她:“你,先上去!”
李泽玉道:“好家伙,我救了你,你就拿我做人质?”
“废话少说!”彧闻清道,“快上马!我知道你会骑马的!!”
李泽玉被迫无奈,只好上了马。彧闻清很狡猾,始终躲在她身后,用她的身体做挡箭牌,自己也上了马。直接用短剑顶着她腰眼,“出去!”
“玉儿!”
蓝徽赶到了!人群迅速分开两边,露出被盾牌兵结阵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营地寨门。他自己骑在马背上,挺身而立,手挽长弓,三支利箭,对准了彧闻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