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下学后。
“夫子，”跟他关系最好的殷礼笑得嘴巴咧得大大的，声音洪亮，“我家娘子要生了，到时候还得请您给他赐个名字。我殷礼平生，最敬重的人就是您了。”
晏长曦想起殷礼那个温婉的夫人，心里多少有些动容。
好几回殷礼犯错被罚，都是那个柔弱的女子挺着大肚子，去接他回来，还温温柔柔地跟晏长曦道谢，没有一点怨怪，言谈举止都很有大家风范。
殷王室娶妻，自然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娘子们各有各的性情容貌，却都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并不稀奇。
但这女子实在是很像白梅仙，晏长曦初初见到她，她就是这样柔弱温婉，却又在骨子里透着坚韧。
他现在已经不喜欢白梅仙这样的女子，但却很乐意见到另一种可能。
“这孩子日后定会是个大将军，”殷将时知道殷礼最大的憾事，就是没有骑马打仗的能耐，便笑道，“殷云策，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
“云梯破敌阵，策勋传万军，”殷礼眼睛一亮，随后朗声大笑，“好名字，夫子果真博闻强记，殷礼佩服。择日不如撞日，夫子不若此刻就随我回去，反正大家都在这一片别宫内住着，都不是自己家，也不费事，您不必推辞。”
晏长曦很畅快地答应了下来。
现下穆辞盈神出鬼没，仅有的几次见面，也都有殷将时在旁边待着，连多说几句话都不方便。
而褚妄沉迷于宫斗，把脾气极好的姜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头一次生出了恨意，毕竟天狗可不懂什么叫做轻重，他只轻轻几下，就能给他人带来灭顶之灾。
这跟晏长曦先前义无反顾投靠穆辞盈时候的预期，毫无相同之处，连苟延残喘都算不上，简直是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死期，可怕得很。
只是奇异的是，他心里并无半点后悔，有的只是坦然和平静，仿佛这样等死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也很不错。
“夫子，”等到了殷礼暂居处，他笑盈盈的娘子已备好了酒席，恭声问候，“您平日里对我夫君多有关照，妾身敬您。”
晏长曦爽快地喝了酒，却又听她说道：“不知夫子可有婚配，若无，妾身家中有一小妹，年方二八，容貌姣好，正待出阁……”
他听得一怔，没想到自己活到这把年纪，还能有人给他张罗亲事，摇头失笑道：“我已有心上人了……”
“当真，”殷礼见娘子愣住，连忙解围打趣道，“该不会是夫子不愿成亲，故意诓骗我娘子的吧？倘若是真，成亲那一日，我可得来讨杯酒水吃。”
殷王室内，非是至交好友，不会刻意相邀。
晏长曦不好拂了他的意，只笑了笑，就将此事略过不提。
他现在并不渴望安宁的日子，反正活也活得够久了，还有什么不曾经历过呢？
谈笑间，他又喝了好几杯酒，直至深夜。
殷礼的娘子犯起困来，道歉后起身要离去，却突然弯下腰捂住肚子“哎呦”了一声。
殷礼慌忙上前扶住她，她却只是温和地笑笑，说道：“不妨事，只是孩子刚才踢了我一脚。你还是陪夫子饮酒吧？”
“夫子，”殷礼还是不太放心，犹豫着看向他，“不如您……”
晏长曦冷凝的目光，从那女子偌大的腹部收回，从善如流道：“好啊，反正都不是在自己家里，我就先在你这里住上一夜，我们明日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