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节目录制得很顺利。
周彦辰反应快,接梗自然,又不失分寸,主持人和导播都很满意。
沈天真站在导播间外的阴影里,隔着玻璃看他。
他戴着头戴式耳机,微微倾身听主持人说话,时而点头,时而露出节目需要的、恰到好处的笑容。
灯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和私下里疲惫沉默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天真看着,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骄傲,像看着自己精心照料的幼苗终于抽枝展叶;也有些微的酸涩,因为那片灯光下的世界,她始终只能站在边缘。
他们认识很久了。
大学时,他是校园晚会上抱着吉他弹唱的学长,她是台下无数仰望目光中的一个。
后来他决定闯荡娱乐圈,她便懵懵懂懂地跟着,从帮着打理校内粉丝站,到毕业后应聘成为他团队里最不起眼的小助理。
一路看着他在地下练习室挥汗如雨,看着他在简陋的商演舞台上卖力表演却无人喝彩。
看着他一次次试镜失败,也看着他终于抓住机会,从默默无闻到渐渐有了姓名。
那些艰难时刻的相互扶持,那些共享泡面当宵夜的深夜,都是埋藏在日常琐碎下的共同记忆。
节目结束已是深夜。
回到周彦辰位于市区的公寓,两人都有些疲惫。
沈天真先洗了澡,换上干净的居家服,头发还半湿着,柔软地贴在颈侧和脸颊边。
她走到客厅,把明天活动要用的服装、配饰一一拿出来检查,平铺在沙发上。
周彦辰洗完澡出来,发梢滴着水,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和运动裤,少了舞台上的光环,显得居家而放松。
他走到沈天真旁边,目光先是落在她贴着卡通创可贴的手上,皱了皱眉。
然后视线向上,停在她湿漉漉的、有些凌乱的头发上。
“怎么不吹干?”他声音不高,带着刚洗完澡的微哑。
“啊?马上就去……”沈天真下意识地回答,手里还拿着一件衬衫。
周彦辰没说什么,转身去了浴室,很快拿着吹风机回来。
“过来。”他示意沈天真坐到沙发边的地毯上。
沈天真有些愣怔,但还是听话坐下,背对着他。
吹风机温热的风和低沉的嗡鸣声在耳边响起,周彦辰的手指穿过她湿凉的头发。
动作算不上特别娴熟,甚至有点笨拙,但很轻柔,一缕一缕地拨开吹拂。
他的指尖偶尔会碰到她的头皮或后颈,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
沈天真僵着背,不敢动,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温暖,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靠得很近。
吹得半干时,周彦辰关了吹风机,随手放在一边。
他的目光又落回她的手。“那个脏,换了。”他语气依旧平淡,转身去拿了医药箱过来。
沈天真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密接触里,有些恍惚地伸出手。
周彦辰在她旁边坐下,小心地撕掉原来的创可贴。
伤口周围有点发红。
他用干净的棉签蘸了碘伏,仔细地重新消毒,然后贴上新的防水敷贴。
“明天别沾水。”他叮嘱,手指在她贴好敷贴的手心轻轻按了一下,确保边缘贴合。
“嗯。”沈天真应着,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都在隐隐发烫。
“你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她问。
“不用麻烦,点外卖吧。”周彦辰拿起手机,熟练地操作着。
外卖很快送到。
沈天真去开门拿进来,打开袋子一看,微微怔住。
是她常点的那家粥铺的招牌海鲜粥,还有她喜欢的豉汁蒸凤爪和一份清炒菜心。
都是清淡的口味。
两人坐在餐厅安静地吃。
周彦辰吃得不多,大概是为了保持身材。
沈天真是真的饿了,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粥,胃里舒服了很多。
周彦辰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夹了几只放到她碗里,很自然的动作,什么也没说。
“明天上午十点出发,拍摄地在东区,车程大概四十分钟。中午和品牌方的人简单吃饭,下午是专访和粉丝见面环节。”沈天真习惯性地又确认了一遍日程。
“知道了。”周彦辰放下勺子,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颊边一缕刚才没吹到、又落下来的半干头发轻轻拨到耳后。
“你手不方便,明天收拾东西让小杨帮把手。早点睡。”
他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
沈天真心脏漏跳了一拍,低下头:“好,你也是。”
周彦辰起身回了自己房间,门轻轻关上。
沈天真看着那扇关上的门,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刚才被他拂过的耳际。
她默默收拾好外卖盒子,又把明天要用的物品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无误。
这套公寓有两间卧室,她住次卧。
关灯躺下,隔壁隐约传来周彦辰房间里微弱的音乐声,大概是他睡前习惯听点助眠的白噪音。
黑暗中,沈天真睁着眼,手心的伤口在敷贴下隐隐发热,耳际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这些细微的、超越普通助理关系的亲密举动。
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却又迅速被沉默吞没。
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周彦辰会继续在镜头前发光。
而她依然会在他身后,守着那条看不见的、名为“助理”与“暧昧”之间的模糊界线,在那些偶尔的亲昵与长久的静默之间,反复猜测,反复失落。
那个关于“坦白”的愿望,在现实的疲累与周彦辰这种若即若离的沉默面前,显得如此遥远而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