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拍摄在一处摄影棚进行,是为一个轻奢腕表品牌拍摄平面广告和短视频。
棚内灯光炙热,布景精致。
周彦辰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在镜头前按照摄影师的要求不断调整姿势和表情,专业而投入。
沈天真的手还是不太方便用力,许多杂事便由另一个助理小杨分担。
趁着拍摄间隙,沈天真和小杨一起出去给现场的工作人员买咖啡和饮料。
这是惯例,也是维护关系的一种方式。
她们提着两大袋饮品回来时,刚好赶上中场休息。
周彦辰正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造型师在帮他补妆。
一个看起来像是品牌方现场协调的年轻女孩拿着咖啡,笑着对周彦辰说:“谢谢辰哥请客,咖啡很提神!”
周彦辰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表情是工作场合惯有的礼貌疏离。
沈天真走过去,从袋子里拿出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递给他。“你的。”
周彦辰接过,指尖碰到她递来的手,他的目光顺势落在了她手背的防水敷贴上。
敷贴边缘因为沾了点水汽(大概是提袋子时出的汗)而有些微卷。
他看了大约两秒,嘴唇似乎动了一下。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移开视线,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沈天真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想把手往身后缩一缩,又觉得这样太刻意。
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和小杨一起把剩下的饮料分发给其他工作人员。
“天真姐,你手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拿?”小杨小声问。
“没事,就是看着夸张,其实快好了。”沈天真笑笑。
短暂的休息结束,导演招呼继续拍摄。
周彦辰放下只喝了几口的咖啡,起身走向布景区。
经过沈天真身边时,脚步几乎没有停顿,只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快地说了一句:“敷贴该换了。”
沈天真愣了一下,再抬眼时,他已经重新站到了耀眼的灯光下,恢复了那个专注而迷人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低语只是她的错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有些汗湿的敷贴,心里那点因为他的留意而泛起的微澜,很快又被现场忙碌嘈杂的气氛所淹没。
他总是这样。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投来一丝关切,却又迅速退回到安全的工作距离之内。
像蜻蜓点水,涟漪未散,蜻蜓已远。
上午的拍摄比预计延长了一些,一行人匆匆离开摄影棚,赶往下一个通告地点——一个网络平台的直播访谈。
时间紧张,午饭只能在保姆车上解决。
李哥定了盒饭,大家各自领了一份。
车里空间有限,沈天真和小杨挤在中间一排,周彦辰和经纪人李哥坐在最后排。
盒饭是常见的商务套餐,两荤两素,味道普通,但能填饱肚子。
车子启动,驶入车流。
李哥一边扒饭,一边拿着平板跟周彦辰确认接下来的工作:“直播大概四十分钟,流程我发你了,主持人是王茜,她比较随和,但可能会问一些关于新剧感情线的问题,你注意一下分寸……下周那个综艺的飞行嘉宾基本定了,录制时间是……”
周彦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手里的筷子却没停。
他吃饭速度不慢,但动作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斯文。
沈天真坐在前排,安静地吃着自己那份,味道确实一般,她有些食不知味。
忽然,一双筷子从旁边伸过来,夹走了她饭盒里她不太爱吃的、炒得过老的芹菜。
她一怔,抬眼,正好看到周彦辰收回手,神色如常地继续听着李哥说话,仿佛刚才那个动作再自然不过。
紧接着,他把自己饭盒里的糖醋排骨夹了两块,又拨了一些清炒虾仁,很自然地放进了她的饭盒里。
沈天真看着饭盒里多出来的、自己明显更喜欢的菜,心跳漏了一拍。
糖醋排骨色泽诱人,虾仁也颗颗饱满。
她悄悄用余光瞥向旁边的小杨,小杨正专注地看着手机,似乎没注意到这细微的互动。
后座的李哥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工作安排。
周彦辰没有看她,也没有任何解释,就像这只是他们之间一种无需言明的习惯。
他继续吃着饭,偶尔回应李哥一句,表情专注在工作讨论上。
沈天真低下头,默默夹起一块他给的排骨,送进嘴里。
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比盒饭本身的味道好多了。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心里却五味杂陈。
这种藏在日常细节里的、只有彼此懂的照顾和亲昵,像是灰暗背景上一点闪光的金粉,让她贪恋,却又更加困惑。
他记得她的喜好,会在不经意间照顾她,甚至会有超越普通工作关系的亲密举动。
可为什么,每当她以为可以再靠近一点,试图看清他眼底的情绪时,他又总是恰如其分地退回原地,用沉默或工作的壁垒将她隔开?
一顿饭在发动机的嗡鸣和李哥的说话声中吃完。
沈天真饭盒里的菜被吃得干干净净,包括他不爱给她的芹菜。
周彦辰的饭盒里,不喜欢的菜也基本没动。
车子抵达下一个工作地点。
周彦辰漱了口,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准备下车。
临下车前,他回头看了沈天真一眼,目光在她手背的敷贴上又停留了一瞬,然后才转身。
脸上重新挂起面对公众时得体而略显疏离的微笑,走向等待着的人群和镜头。
沈天真收拾着饭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敷贴边缘。
那下面,伤口应该正在慢慢愈合。
可她心里那道关于“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的口子,却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找不到愈合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