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走到拐角处停了一下，凯斯也跟着停下。头顶的灯发出嗡嗡声，两人离得很近，但谁都没说话。
“你昨晚睡得好吗？”
这话一出口，凌烨自己都愣住了。
凯斯眼神闪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工具包的带子。他没想到凌烨会问这个，尤其是昨天刚被冷着脸划清界限。心跳突然快了几下，脚有点发软，他赶紧扶住旁边的管道才站稳。
凌烨立刻察觉到了。
他皱了皱眉，压下心里那一丝动摇。手用力握紧工具包，指节发出轻微响声。不行，不能心软。他是来完成任务的，不是来拉关系的。
他转过身，正对着凯斯，声音低沉：“刚才那句话不算数。”
凯斯呼吸一紧。
“你现在是我的队员，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凌烨盯着他的眼睛，“出了错，我骂你跟骂别人一样狠，别指望例外。”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比之前更重，像是要把刚才的情绪踩进地里。
c-7训练舱的门开了，冷风带着金属味吹过来。主控台亮着黄灯，数据还在跳动。凌烨看了一眼屏幕，直接走向核心区域。
“你拆左边接口，我查右边线路。”他一边戴手套一边说，“十分钟后报初步结果。”
“明白。”凯斯应了一声，迅速打开工具箱。
一开始很顺利。拆螺丝、分线路、读数据，一切按流程来。可当凯斯去拧第三组螺丝时，手一滑——扳手掉了，砸在金属底座上，“铛”一声响。
警报立刻响了。
红灯闪烁，地面震动，模拟系统误启动，重力场突然变化。凌烨正弯腰看接线盒，一下子被甩到墙上，肩膀撞到支架，疼得他闷哼一声。
他咬牙站起来，没先管自己，而是冲向主控台，检查系统有没有损坏。看到结构稳定，没有连锁反应，才松了口气。
回头一看，凯斯已经跑到身边，脸色发白：“我……”
“别说了。”凌烨抬手打断。
他站直身体，拍掉衣服上的灰，看着凯斯，语气平静：“五区调试兵操作失误导致警报，记过一次。”
凯斯喉咙动了动。
“再犯一次，换人搭档。”
声音不大，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像平时批评其他队员一样。没有问累不累，也没有说要不要休息。和训赵铁山、点名唐笑笑时一模一样。
凯斯后退一步，低头看着地上的扳手。上面还沾着他手心的汗。
他弯腰捡起来，放回工具包，动作很认真。
接下来的工作，他一句话没说，但手特别稳。每个接口都拆得很准，每条线路都查得很细。凌烨也没再看他，专心核对数据，好像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最后找到了问题——左翼缓冲器的弹簧老化，长期磨损让频率出错，引起共振。凌烨记下故障点，调出维修模板，快速填好报告。
他把终端递给凯斯：“上传数据。”
凯斯接过，手指碰到屏幕，停了两秒，然后按下发送键。但他故意慢了一步，没在系统提示前完成确认。
他知道凌烨以前总会帮他补上，让流程顺利进行。
这次，凌烨没动。
进度条卡在98%，系统弹出黄色警告：“协同延迟”。
凯斯看着那条黄框，终于明白了。
原来最狠的不是骂你，也不是罚你。是把你当成普通队员，不再特殊对待。犯了错就要自己承担，没人再替你兜底。
报告提交成功。凌烨签了字，合上终端，抬头说：“你现在状态不行，不适合高强度任务。”
凯斯低着头，没说话。
“如果调整不好，就申请调岗。”
这话听起来很平，却像刀子一样。不是赶你走，是告诉你：你不达标。
两人一起走出c-7舱，灯光照在地上，影子并排往前。步伐一样，距离却一直保持半步。谁都没靠近，也没远离，就像两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走到岔路口，凌烨停下：“我去交报告。”
“好。”凯斯点头。
凌烨转身要走，忽然抬手摸了下右肩。那里还在疼，他皱了下眉，但没多留，大步走了。
凯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阳光从高处照下来，落在凌烨肩上，一闪就没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上传数据的时候，其实可以更快。他只是想试试，看凌烨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哪怕一秒也好，主动帮他一把。
不会了。
他慢慢抬起手，撕下脖子上的信息素抑制贴。皮肤有点红，是贴太久留下的印子。他把贴纸揉成一团，扔进回收槽。
小球落下去，发出清脆的一声。
广播响起下一个任务通知，机械臂开始运转，远处传来工具车的声音。一切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变。
凯斯整了整衣领，朝技术区走去。
刚拐弯，雷鸣扛着箱子迎面走来，笑着问：“哟，你们c-7搞完了？听说差点炸了？”
“没的事。”凯斯扯了下嘴角，想笑，但笑不出来。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雷鸣放下箱子，歪头看他，“凌队又骂你了？”
凯斯没回答，伸手去推箱子：“让开，挡路了。”
雷鸣耸肩让开：“脾气还不小。”
箱子轮子卡了一下，凯斯用力推了一把，才继续往前走。他低着头，一直走到五区调试间门口。
门开，他进去，顺手关上。
工作台上的屏幕还停在昨天的校准界面，光标在闪。他坐下，伸手拿耳机。
手指碰到耳机壳，突然停住了。
他盯着看了三秒，收回手，改成手动输入指令。
键盘敲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不用语音，不用快捷键，全靠手敲。
就像现在，没人会再替他补位了。
他打完最后一行代码，按下回车。
屏幕刷新，跳出一行字：【基础校准完成，等待上级审核】。
他盯着这行字，坐得笔直，一动不动。
门外，脚步声走近，在门口停下。
门锁轻响，开了一条缝。
凌烨探头进来，看了眼屏幕，又看他：“休息三天。”
凯斯没抬头：“我不需要。”
“我说了算。”凌烨声音不高，“三天后检查状态，合格才能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