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从水晶裂纹里透出的瞬间，楚凌天就知道那不是偶然。
他站在引灵柱下，指尖还停在半空，掌心残留着那一闪而过的寒意。这股气息他记得，在墨尘子炼丹房里闻过一次，当时只当是某种新药引燃后的余味，现在想来，根本就是魔气渗出的痕迹。
他转身就走，没跟影九多说一句。
离火洲丹庐在三百里外，他一路疾行，龙气在经脉中奔涌，右肩胎记微微发烫。识海里的鸿蒙源珠安静地悬浮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自动释放出一丝暖流，护住神魂。
丹庐门开着，没人守。
药炉的火已经熄了，但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腥甜味，像是铁锈混着腐草。楚凌天没碰任何东西，直接走向红泥药炉底部。七曜符文刻在炉脚，排列成环形，他用指节轻轻敲了三下，又顺着逆时针方向划了一道龙气。
咔哒。
炉底一块砖板弹开，露出夹层。
里面躺着一卷卷轴，通体暗红，封皮上印着一个扭曲的符号，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他伸手取出，刚触到表面，一股阴冷就顺着指尖往上爬。
鸿蒙源珠震动了一下，那股寒意立刻被截断。
他展开卷轴。
血写的字，每一笔都深陷纸面，像是用刀刻进去的。开头是两行小字：“以吾精血为誓，奉永夜主宰为引路者，助其渗透地脉灵网，换取肉身重塑之机。”
落款是——墨尘子。
楚凌天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
他把卷轴摊在地上，运起《升龙诀》第四重的心法，让龙气覆上双目。血字开始扭曲，原本模糊的段落渐渐清晰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契约。
后半部分写着：每献祭一名修士灵根，可得一日巅峰修为；若能将魔气注入主灵脉节点，则可重启亡者神识，唯需以亲子血脉为引，方能完成归魂仪式。
下面还附着一张丹方，标题是“魔元丹”。
共九式。
前八式列着药材和炼法，都是真东西，甚至有几处手法还是他教给墨尘子的。第九式却变了——“第九颗需服者自取心头血三滴，混入亡者骨灰，吞服后神魂归位，躯壳为仆”。
楚凌天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
他知道墨尘子有个妻子，早年死于宗门仇杀，尸骨都没找到。这些年他四处寻药，说是想炼一炉复生丹，可谁都知道，死人不能复生。
原来他等的不是药，是这个。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不止一人。楚凌天收起卷轴，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玉佩上。玄色长衫下摆扫过地面，胎记的热度越来越高。
门被推开。
墨尘子走进来，赤发不再是鲜红色，而是泛着一层紫光，连瞳孔都变成了暗紫色。他手里提着红泥药炉，炉口冒着黑烟，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他身后跟着十个人，穿着不同宗门的道袍，眼神空洞，脸上浮现出淡紫色的纹路，像是皮肤下爬着细蛇。
“你来了。”墨尘子开口，声音有点哑，“比我想象中快。”
楚凌天没动。“你在地脉引灵柱底下埋了魔气？”
“不是我埋的。”墨尘子摇头，“是它自己长出来的。只要有人想打通两界通道，地底封印就会松动，魔气自然会找出口。我只是……给了它一个方向。”
“所以你拿那些人做试验？”
“他们自愿。”墨尘子冷笑，“化元境卡了二十年，连个长老都当不上。我给他们一颗丹，就能突破一层。换你，你不动心？”
“第九颗呢？”楚凌天问，“你知道吃了会变成什么吗？”
墨尘子沉默了一瞬。
他低头看着手中药炉，声音低了些：“我知道。可只要最后一步能成，她能回来，我不在乎。”
“你妻子早就死了。”楚凌天往前走了一步，“就算你把她的魂从幽冥扯出来，也拼不回原来的人。你现在做的，只是让别人替你陪葬。”
“闭嘴！”墨尘子猛地抬头，眼中紫光暴涨，“你懂什么？你有苏瑶，你有孩子，你什么都有！可我呢？我熬了三十年，就为了这一天！你说我疯，可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的修行路！”
他话音落下，身后十名修士同时抬手，掌心朝外，紫色纹路在皮肤下游走，逐渐连成一片。
空气变得沉重。
楚凌天没退，右手缓缓抬起，龙气从掌心溢出，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屏障。识海中的鸿蒙源珠轻轻旋转，不断释放出细微的暖流，抵消着周围弥漫的侵蚀感。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他忽然说。
墨尘子一愣。
“你在试丹房外站了三天，就因为我改了你的凝血散配方。你说‘小友这手法……有点意思’。”楚凌天声音很平，“后来你送我天火鼎，说希望我能把丹道传下去。”
墨尘子握紧了药炉，指节发白。
“我不拦你救人。”楚凌天继续说，“可你不该拿无辜的人试药，更不该把魔气引向地球。如果你真想复活她，我可以帮你查古籍、找秘法，但这条路不行。”
“太晚了。”墨尘子摇头，“契约已成，血已祭过。他们十个，都是自愿献祭的。只要再有三个节点被污染，永夜印记就能连成阵，到时候不只是她，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归来。”
“然后呢？”楚凌天问，“整个世界都变成行尸走肉？你想要的到底是复活，还是毁灭？”
墨尘子没说话。
但他抬起了手。
药炉猛然炸开，一团黑色火焰喷出，直扑楚凌天面门。身后十人同时冲上前，手掌泛紫，带着刺骨寒意抓向他的肩膀和喉咙。
楚凌天脚下一点，身形暴退。
法则领域瞬间展开——“重力逆流”。
十名修士动作一滞，膝盖弯曲，几乎要跪下去。但他们咬牙撑着，硬是往前挪了半步，手爪距离楚凌天胸口只剩三寸。
龙气爆发。
金色光芒从楚凌天体内冲出，右肩胎记完全亮起，背后隐约浮现出龙翼虚影。他一掌推出，气浪横扫，将最前面三人掀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下来，嘴角渗血。
剩下七人还在逼近。
墨尘子站在原地，没有动手，只是看着。
“你还有救。”楚凌天盯着他，声音沉了下来，“现在停下，交出丹方残页，我可以废你修为，但留你性命。”
“留我性命？”墨尘子笑了，“活着却什么都做不到，比死还难受。我已经选了这条路，就不会回头。”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粒丹药缓缓升起，通体漆黑，表面流动着紫光。
“这是第九颗。”他说，“还没人吃过。你是第一个有机会见证完整仪式的人。”
楚凌天眼神一冷。
他知道，对方已经彻底被蛊惑了。契约不仅控制了身体，也扭曲了神志。现在的墨尘子，已经不是那个痴迷丹道的老友，而是一个执念入魔的疯子。
他不再犹豫。
左手结印，鸿蒙源珠全力运转，识海清明如镜。右手凝聚龙气，准备强行破局。
就在这时，墨尘子忽然侧头，看向窗外。
远处传来钟声。
三响，短促而急。
他脸色变了。
“他们提前动手了？”他喃喃一句，随即转向楚凌天，“看来你不用等第九颗了。地脉节点已经开始共鸣，最多两个时辰，第一道永夜之门就会开启。”
楚凌天皱眉。
“你以为你是在阻止我？”墨尘子冷笑，“你错了。你才是那个加速一切的人。是你打通通道，是你唤醒地脉，是我等了三十年的机会，被你亲手送到了眼前。”
他手中丹药突然碎裂，化作一缕紫雾，钻进自己眉心。
皮肤下的紫色纹路瞬间蔓延至整张脸，双眼彻底变黑。
“现在，”他抬起手，指向楚凌天，“轮到你做出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