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的时候,张驰正单膝跪在泥里喘气。他右手虎口裂开,血顺着青龙刀的刀柄往下滴,刀尖插进土里半寸,撑着他没倒下。左手按着左肩,那里刚被流弹擦过,火辣辣地疼。
他抬头就看见林子里冲出一个人影。
不是别人,是佐藤一郎。
这家伙一身黑衣,手里攥着短刃,脚步快得像贴着地皮飞,直奔王皓那边去。王皓刚从地上爬起来,动作还没转过来,史策还在换算盘的位置,雷淞然蹲在石头上手忙脚乱地装弹匣,蒋龙人影都没见着。
张驰脑子“嗡”了一下。
他知道这会儿谁也拦不住佐藤。
除非——他自己上。
他一把抽出青龙刀,刀身带起一溜泥水,整个人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左脚狠狠蹬地,身子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你敢动他们?!”
这一嗓子吼得震天响,连林子都抖了三抖。
佐藤听见声音,头都没回,脚步反而更快。
张驰不管那么多,冲到三丈远时,抬刀就是一劈。
刀光从右上斜着砍下来,快得看不清影子。佐藤反应也不慢,抬手用小臂去挡,但那把青龙刀一百零八斤,加上张驰这股不要命的劲儿,哪是他一条胳膊能扛住的。
“咔”的一声,刀锋直接切入他左肩,深到见骨。
血“哗”地喷出来,溅在旁边的树叶子上,红得刺眼。
佐藤闷哼一声,整个人被这一刀带得往前扑,短刃脱手飞出去,砸在石头上发出“当啷”一声。
张驰不等他落地,顺势横扫刀背,照着胸口就是一下。
“砰!”
这一下打得结实,佐藤整个人往后飞出去两步,后背撞上一棵歪脖子树,咳出一口血来。
他靠着树干滑坐在地,脸色发白,左手死死压着肩膀,嘴里喘着粗气,眼睛却还盯着那布袋的方向。
张驰站在他面前,青龙刀拄在地上,刀尖朝他咽喉比划。
“佐藤。”他咧嘴一笑,牙上全是灰,“你的末日到了。”
这话不是喊的,是说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
林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刚才还在开枪的敌兵全都停了手,没人敢动。有几个想冲上来,可看着张驰那把还在滴血的刀,又缩了回去。
张驰慢慢转过身,环视一圈。
他浑身是泥,衣服破了好几处,脸上蹭着血和土,可站得笔直。刀尖往下一压,指着地面。
“还有谁想上来送死?”
没人应。
二十多个敌兵站在那儿,枪举着,手却在抖。
张驰冷笑一声,转身走回原位,把青龙刀往地上一插,单膝重新跪下,喘起了粗气。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虎口裂得厉害,左手肩膀也开始发麻,刚才那一冲几乎耗尽了力气。但他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他低头看了眼刀。
刀刃卷了两个口,上面沾着佐藤的血,还没干。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结果把血和泥混在一起,糊得更脏。
远处,佐藤被两个手下架了起来。一人给他肩膀缠布条,另一人扶着他站稳。他嘴里还在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内容,但眼神一直没离开这边。
张驰盯着他,一点没躲。
他知道佐藤不会就这么走。
这家伙疯得很,为了那木匣子能追三里地,能烧讲义、能派人色诱,能拿整个戏班当靶子练刀。今天挨了一刀,顶多是疼,不会改主意。
但他不怕。
他怕的是自己倒下,别人没防住。
所以他得站着,哪怕跪着,也得把刀举起来。
林子里风刮了一下,吹得树叶沙沙响。
张驰听见雷淞然在石头上骂了一句:“妈的,终于有人动手了,我这弹匣才装好。”
他没回头,只说:“下次早点。”
“我这不是省着嘛,”雷淞然嘟囔,“你以为子弹是大白菜?”
张驰没接话,低头检查刀柄。握把上的布条松了,他用牙齿咬住一头,右手重新缠了几圈。
这时候,佐藤那边动了。
两个手下架着他,慢慢往后退。其他人也跟着后撤,枪口虽然还指着这边,但脚步明显犹豫。
他们退到二十步外,重新列队,没人再往前一步。
张驰知道,他们怕了。
不是怕他这个人,是怕那一刀。
刚才那一劈太狠,太突然,根本不像是个还能动的人能使出来的。佐藤是头狼,但他们只是狗,狼被人砍翻了,狗就不敢叫了。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佐藤。
那人靠在一棵树下,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肩膀包扎得乱七八糟,血还在往外渗。可他的眼睛还在动,还在盯。
张驰冲他笑了一下。
“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佐藤没说话。
风吹过林子,把他的衣角吹得晃了晃。
张驰低头,发现自己的左手在抖。
不是因为怕,是因为累。
他刚才那一冲,几乎是把命豁出去了。现在肾上腺素一退,全身都开始发软。腿像灌了铅,胳膊像被锯过,呼吸一口就得歇半天。
但他不能坐。
他一坐,气势就没了。
所以他只能跪着,刀插在前面,头抬着,眼睛睁着。
他听见王皓在后面低声说了句什么,好像是让雷淞然注意右侧。
他也听见蒋龙从林子里钻出来,喘着气回道:“左边没人了,跑了两个,剩下的不敢动。”
这些话他都听着,但没回应。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是清点人数,不是商量对策,不是讨论下一步去哪。
是让对面那群人明白——
我们还有人能打。
而且这个人,现在正盯着他们。
他慢慢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汗。
结果手一滑,蹭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他低头看手。
掌心全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把手指在裤子上擦了擦,重新握紧刀柄。
这时候,佐藤动了。
他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
不是进攻,是撤。
两个手下立刻架着他转身,其他人也跟着后退,动作整齐,但节奏乱了。
他们退得很慢,枪口始终对着这边,可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林子深处。
张驰没追。
他知道自己追不上。
他只是看着他们走,直到最后一个背影消失在树后。
然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
他想站起来,试了一下,腿一软,差点栽倒。只好用手撑地,重新跪稳。
他低头看那把青龙刀。
刀尖还插在土里,微微晃动。
他伸手握住刀柄,用力拔了出来。
刀身带起一串泥块,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他把刀横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
刀刃卷了口,上面沾着血,有他的,也有佐藤的。
他忽然笑了。
“嘿……总算砍中了。”
他说完这句话,抬头看了看天。
树冠遮得严实,只能看见一小块灰蒙蒙的天空。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刀,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