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的脚伤,让他不得不暂停了外务,留在锦墨堂静养。这突如其来的“闲暇”,却意外地将两人困于方寸之内,拉入了更紧密的相处。
起初几日,张桂芬秉持着“妻子”的责任,细致地照顾他的起居。喂药、换药、布菜,事事亲力亲为,虽偶有羞涩,动作却日渐熟练自然。沈玦也坦然受之,只是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时常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静静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这日午后,天气放晴,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张桂芬坐在榻边的小杌子上,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更换脚踝上的药膏。她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后颈,神情专注,指尖蘸着清凉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仍旧有些红肿的伤处。
沈玦靠在榻上,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停留在她身上。阳光勾勒着她认真的侧脸,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她呼出的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小腿皮肤,带来一阵微痒,一直痒到心里去。
“还疼吗?”她涂抹均匀,抬起头问他,眼眸清澈。
沈玦望进她眼底,那里有关切,有认真,唯独没有了最初的疏离与审视。他心中一动,放下书卷,摇了摇头:“好多了,夫人的手法甚好。”
被他这般直白地夸奖,张桂芬耳根微热,避开他的视线,低头收拾药瓶:“是你自己恢复得快。”
她正要起身,手腕却被他轻轻握住。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薄茧,牢牢地包裹着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张桂芬身体微僵,抬眸看他。
“陪我坐一会儿。”他声音低沉,带着受伤后特有的些许慵懒,更像是一种温柔的请求。
窗外是初夏的蝉鸣,室内是冰鉴散发出的丝丝凉气,混合着草药的清苦气息。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变得缓慢而粘稠。
张桂芬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她没有挣开,依言在榻边坐下,只是手腕仍被他握着,那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让她心绪难宁。
“整日困在屋里,可是闷了?”她找着话题,试图驱散这过分亲昵的氛围。
“不会。”沈玦拇指无意识地在她手腕内侧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着,带来一阵战栗,“有夫人在处,便是好风景。”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却让张桂芬的心跳骤然失序。这人……说起这样的话来,竟是如此理所当然。
她脸颊发烫,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芙华,”他唤她的名字,目光锁着她,“那日大雨,你为何那般着急?”
张桂芬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为何着急?当时看到他狼狈归来、脸色苍白的模样,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份担忧与心疼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涌了上来,盖过了所有理智与矜持。
“……你受了伤,我自然着急。”她垂下眼睫,低声回答,避重就轻。
“只是如此吗?”他却不肯放过她,微微倾身向前,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气息交融,“若只是责任,吩咐下人便是,何须亲力亲为,直至……方寸大乱?”
他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揶揄,目光落在她依旧泛着绯色的脸颊上。
张桂芬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慌意乱。她发现自己无法否认,那份急切,早已超出了“责任”的范畴。
看着她无措的模样,沈玦眼底的笑意加深,却不再逼迫。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而将她散落颊边的一缕发丝轻柔地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
“我很欢喜。”他看着她,目光温柔而专注,如同流淌的月光,“芙华,你为我着急的样子,我很欢喜。”
他的坦诚,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张桂芬心中那扇紧闭的门。所有伪装的平静被击碎,露出了底下真实涌动的情感。
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不再闪躲。是啊,为何要否认?她是在意他的。在意他是否安好,在意他是否疼痛,甚至……贪恋他此刻毫无保留的温柔与专注。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沈玦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这一次,张桂芬没有僵硬,没有犹豫,而是顺从地靠在了他的肩头,将脸埋在他带着药香和干净气息的颈窝。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安宁港湾。
他拥着她,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满足地喟叹一声。
方寸之内,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交织成最动人的乐章。阳光静静地流淌,将相拥的身影投映在光洁的地面上,亲密无间。
无需再多言语,有些答案,早已在行动和眼神中昭然若揭。
张桂芬知道,她不再仅仅是为了“合作”而留在这桩婚姻里。有一种更深沉、更难以割舍的情感,已经在日常的点点滴滴中,悄然滋生,盘根错节,再也无法轻易拔除。
而沈玦,感受着怀中人的温顺与依赖,心中那片荒原,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丰沛的雨季。
他的猎阳之局,似乎,快要圆满收官了。剩下的,便是用余生的时光,去守护这轮终于愿意为他停留的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