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语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万年玄冰,瞬间让柜台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山羊胡掌柜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如同戴上了一张劣质的面具,额角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那双精明市侩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了毫不掩饰的恐惧与为难。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我平静的眼神堵了回去。
“天……天衍宗?”
他干涩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道友,您……您是在说笑吧?那可是……我们东域的第一圣地啊。”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大厅,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这才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说道:
“道友,您看,这九首骨蛇的头颅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价值连城。小店愿意出三倍,不,五倍的市价来收购!灵石、法宝、稀有灵药,只要本阁有的,您尽可以挑选。但是天衍宗的情报……这……这不是生意,这是催命符啊!”
我没有理会他的辩解与讨价还价,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拂过doro因熟睡而微微嘟起的小嘴。
他显然无法理解,一个能随手拿出金丹后期妖兽头颅,并敢于公然叫板第一圣地的恐怖存在,为何会如此珍视一个看似普通的小女孩。
这种无法理解的矛盾,让他更加心惊胆战。
周围的喧嚣似乎在我们的角落里被隔绝了。
一些感知敏锐的修士似乎察觉到了此处的异样,投来探寻的目光,但在接触到掌柜那几近崩溃的眼神后,又都明智地移开了视线,不敢过多探究。
聚宝阁的伙计们也远远地站着,不敢上前。他们都清楚自家掌柜的本事,能让他露出这副神情的人,绝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
“我看起来像是在说笑吗?”
我终于再次开口,视线依旧停留在doro的脸上,并未看他一眼。
我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再说一次,我要天衍宗的一切。你给我情报,这颗兽首就是你的。或者,你拒绝我,然后我亲自去你们聚宝阁的库房里,寻找我需要的东西。”
我顿了顿,补充道,“当然,那样的话,这颗兽首我也会一并带走。”
他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他毫不怀疑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那种平静叙述着毁灭性后果的语气,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威胁都要可怕。
他明白,对方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最后的通牒。
聚宝阁在古榕城势力再大,也绝对挡不住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笼罩了这方小小的柜台。
掌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汗水已经浸湿了他后背的衣衫。
他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一边是东域至高无上的主宰天衍宗,得罪了他们,聚宝阁未来将寸步难行,甚至有倾覆之危;
另一边,是眼前的神秘人,一个随时能将他和整个聚宝阁从世上抹去的死神。
最终,对眼前死亡的恐惧压倒了对未来风险的担忧。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放得极低:
“前辈……请随我来。此地人多眼杂,我们去静室详谈。”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总算恢复了些许镇定。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我没有说话,只是抱着doro,跟着他穿过大厅,走向一侧通往阁楼后方的暗门。
在我转身的瞬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大厅内无数道或惊疑、或忌惮、或好奇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汇聚在我的背影之上。
然而,这些都与我无关。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那个伤害了我弟子、惊扰了我安宁的宗门,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而现在,只是复仇的第一步。
暗门之后是一条幽深的走廊,墙壁上镶嵌的月光石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走在前面的山羊胡掌柜,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完全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因紧张而微微佝偻的轮廓。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不敢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生怕惊扰了我,更怕惊扰了我怀中那个沉睡的“小祖宗”。
穿过走廊,他推开一扇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厚重石门,恭敬地侧身让开。
“前辈,这里是本阁的贵宾静室,阵法隔绝内外,绝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颤音。
我抱着doro走了进去,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静室不大,但布置得极为雅致。
地面铺着能安神静气的青玉地砖,墙角燃着一炉不知名的异香,烟气袅袅,化作仙鹤的形状盘旋上升,最终消散于无形。
一张由万年养魂木打造的茶桌摆在中央,旁边是两个蒲团。
我没有理会他的殷勤,径直走到茶桌旁,将doro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宽大平滑的桌面上。
养魂木散发的温润气息对神魂有滋养之效,能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我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只露出她那张恬静安详的小脸。
做完这一切,我才盘腿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抬眼看向门口的掌柜。
那掌柜见我坐下,连忙关上玉门,整个静室瞬间与外界彻底隔绝,连一丝声音都传不进来。
他快步走到茶桌另一侧,却不敢落座,只是躬着身子,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上面烙印着复杂银色纹路的玉简,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我面前。
“前辈,您……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这是本阁花费了数百年时间,通过各种渠道慢慢收集到的情报,其中……确实有关于天衍宗的部分。包括他们山门的大致方位、公开的十八位元婴长老的名号、以及一些广为人知的护山大阵特性……但是,更深层的东西,比如阵法节点、太上长老的隐秘……这些,恕小人无能,实在是探查不到。天衍宗戒备森严,非其核心弟子,根本无法触及分毫。”
我没有立刻去接那枚玉简,手指在冰凉的养魂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掌柜的心脏上,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静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有那炉异香还在不知疲倦地变幻着形状。
“不够。”
良久,我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让掌柜的身体猛地一颤。
“这些公开的情报,我花些时间,也能打听到。我用一颗金丹后期的妖兽头颅,换的不是这些妇孺皆知的消息。”
掌柜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
“前辈饶命!不是小的不愿给,实在是……实在是真的没有啊!天衍宗乃是庞然大物,他们的核心机密,岂是我这等小小的商会能够觊觎的?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派人去刺探他们的阵法节点啊!那与派人去送死无异!”
我看着他那副恐惧到极致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
我知道他或许没有说谎,但聚宝阁作为能在东域玄黄界立足的大商会,其情报网络绝不可能仅限于此。
他们只是不敢将那些真正要命的东西拿出来而已。
“你没有,不代表聚宝阁没有。”
我伸出手,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枚冰凉的玉简,却没有收回。
“给你们阁主传讯吧。告诉他,有一个叫语风流的人,想和他谈一笔关于天衍宗的生意。我在这里,等他一炷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