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句“一报还一报”，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风万楼心中狂喜的火焰，却也让他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稳稳地落了地。
他整个人愣在那里，跪在地上的姿势没变，脸上却交织着茫然、庆幸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似乎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压上整个身家性命的豪赌，在对方眼中，仅仅只是一场等价的交换。
“道友……您的意思是……”
风万楼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求证。
他试图再次磕头，表达自己的感激与忠诚。
“我的意思是，你给我一份情报，我还你孙女一条命。从此，你我两清。”
我打断了他毫无意义的动作，声音平淡得不带任何波澜。
我抱着doro，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眼角的余光甚至没有落在他身上。
“至于你的聚宝阁，你的忠诚，我没有兴趣。”
这番言语彻底击碎了风万楼作为一个千年老怪的所有尊严与算计，让他明白，在我眼中，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轻如鸿毛。
他浑身一颤，最终颓然地垂下头，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去，只剩下如死灰般的平静。
他终于懂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计谋与示好，都是多余且可笑的。
“老朽……明白了。”
他从地上缓缓站起，捡起那根青竹拐杖，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空了，显得愈发苍老，但眼神却变得纯粹起来，只剩下作为一个祖父的恳求。
“请道友随我来。”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走向静室一侧的墙壁。
那墙壁上雕刻着一幅繁复的“百鸟朝凤图”，他伸出干枯的手指，以一种特定的韵律在几只灵鸟的眼睛上接连点过。
只听一阵细微的机括声响，整面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幽深、向下延伸的白玉石阶。
一股混杂着浓郁药香与刺骨寒意的气息，从通道内扑面而来。
这股寒意并非寻常的低温，而是一种能够冻结生机、侵蚀神魂的死寂之力，正是那所谓的“阴煞死气”。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月光石，将阶梯照得一片通明，但那光芒似乎也被寒气所侵蚀，显得有些惨淡。
我抱着doro，面无表情地跟在风万楼身后，踏入了这条密道。
石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每向下一步，那股阴煞死气便浓郁一分，浓郁的药香也无法将其掩盖，反而混合成一种更加诡异、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能感觉到，怀中的doro似乎有些不舒服，小小的眉头微微皱起，无意识地向我怀里缩了缩。
我的眼神，不禁又冷了几分。
走了约莫百级台阶，我们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地下冰室。
这里显然是聚宝阁最深处的密地。
整个房间由一种罕见的“寒髓玉”砌成，地面与墙壁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镇压法阵，正散发着微光，艰难地抵抗着中心那股阴煞死气的侵蚀。
房间的四个角落，各摆放着一尊香炉，里面燃烧的并非熏香，而是价值连城的安魂木，散发出的青烟袅袅升起，却在靠近中心区域时便被无形的死气搅碎。
冰室的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暖玉床。床上躺着一个少女，那应该就是风万楼的孙女，风晴雪。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本应是风华正茂之时，此刻却面无血色，嘴唇青紫，双目紧闭。
她的身上盖着华贵的云锦被，但依然能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攀附着一道道如同黑色闪电般的诡异纹路。
一股肉眼可见的、凝如实质的黑气，正萦绕在她的心口位置，如同一只贪婪的恶鬼，不断吞噬着她微弱的生命气息。
冰室内的寒气，对我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但对于doro来说，这种纯粹的死寂之力显然让她感到了不适。
我能感觉到她在我怀里缩得更紧了，连呼吸都似乎带上了一丝凉意。
这一点，让我心中原本仅存的一丝耐心，也随之消磨殆尽。
“这便是阴煞死气？”
我走到暖玉床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床上的少女。
我的目光并非落在她那苍白的脸上，而是直接穿透了血肉，锁定在她心脉处那团不断蠕动的黑气。
这股力量的本质，远比我想象的要麻烦。
它并非单纯的能量侵蚀，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污染，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更深层次的死寂规则。
难怪风万楼倾尽家财也束手无策，对于这个世界的修士而言，这确实是无解的绝症。
风万楼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看到孙女那了无生机的模样，苍老的眼中满是痛楚。他颤声道：
“正是。此气霸道无比，不仅吞噬生机，更会污秽神魂。老朽只能用这寒髓玉室与镇魂大阵勉强压制，延缓其扩散的速度，但……终究是饮鸩止渴。”
我没有理会他的解释，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萦绕起一缕微不可查的、混沌色的气流。
那是我体内融合了圣人之躯与创世之种后，所衍生出的最本源的生命之力。
它既非灵力，也非仙元，而是纯粹的“生”之概念的显化。
“退后。”
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风万楼闻言一怔，但看到我指尖那股让他神魂都为之战栗的气息，不敢有丝毫违逆，立刻恭敬地退到了冰室的角落，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我，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我将那缕混沌色的气流，轻轻点向风晴雪的眉心。
我的动作看似随意，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对她造成伤害的经脉，直接将这股生命之力送入了她的紫府识海。
“嗡——！”
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异变陡生！
盘踞在她心脉处的那团阴煞死气仿佛受到了致命的挑衅，瞬间暴动起来！
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黑气猛然炸开，化作无数道漆黑的触手，沿着她的经脉疯狂蔓延，竟是想在被彻底净化前，将她最后一丝生机彻底吞噬！
少女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那些黑色的闪电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狰狞、深邃，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浓郁的死气轰然爆发，整个冰室的温度骤然又下降了数十度，连墙壁上的镇压符文都开始明灭不定，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晴雪！”
远处的风万楼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悲呼，险些就要冲上来。
“聒噪。”
我冷哼一声，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点小小的反抗，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这缕阴煞死气已经生出了些许本能的灵智，知道我的力量是它的克星，自然要拼死一搏。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挣扎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