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扩定了定神,走到书桌后坐下,藏海则“明目张胆”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知道韩侂胄看不见自己,这才故意摆出这般姿态,既是给赵扩壮胆,也是试探赵扩对韩侂胄的反应。
很快,韩侂胄推门而入,目光只在赵扩身上停留,对坐着的藏海视若无睹,恭敬躬身行礼:“臣韩侂胄,拜见皇上!”
赵扩见韩侂胄果然看不见“太宗”,心里竟生出几分微妙的底气,沉声道:“韩卿请起!”
“谢皇上!”韩侂胄直起身,立刻切入正题,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皇上,金人屡屡在大宋边境劫杀掠夺,所作所为罄竹难书,臣请皇上准我出兵北伐,扬大宋国威!”
赵扩下意识看向藏海,眼神带着求助。藏海立刻走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密音说道:“韩侂胄虽有骁勇之名,但大宋军队缺乏骑兵,野战能力本就薄弱,若想攻打金人,必须先进行大规模军队训练。你以此为理由,既不得罪他,又能拖延时间。”
赵扩立刻顺着话茬说道:“韩卿骁勇,朕心知肚明。但大宋缺乏骑兵,野战能力不足,若想攻打金人,还需先对军队进行大规模训练才行。况且如今国库空虚,后续军需供应也是力不从心——韩卿是国之栋梁,朕何其忍心让你陷入两难之境!”
韩侂胄愣住了——他没想到赵扩竟对大宋军队的短板有所了解,更没想到皇上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关心”。这让他心里刚冒出来的那点怀疑,瞬间被压了下去。他拱手道:“为扬大宋国威,臣愿死而后已!”
藏海再次传音:“提天灾之事,淮河水灾、去年蝗灾,都是百姓疾苦,他若还坚持出兵,便是不顾百姓死活。”
赵扩立刻接话,语气沉重:“这几年连年天灾,淮河流域水灾导致粮食减产,去年的蝗灾更是让大面积农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韩卿,哎!”他故意叹了口气,将无奈与担忧表现得淋漓尽致。
韩侂胄心里一沉——他把持朝政,自然知道这些灾情。他本以为赵扩平庸无知,却没想到皇上竟能看到事情的本质。如今天灾人祸叠加,若自己还强行要求出兵,无疑会背负“不顾百姓死活、专注弄权”的骂名。虽然他确实是为了巩固权力,但也想披着“忠诚良将”的外衣。
他张了张嘴,还想辩解,赵扩却抢先说道:“韩卿,你是国之栋梁,金人肯定是要打的,但我们需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安抚百姓、充实国库,才能有北伐的底气!”说着,他从桌案上拿起淮河遭灾的奏折,还有福建地动的折子,一起递给韩侂胄。
韩侂胄越看脸色越凝重,最终只能拱手道:“臣……遵旨。”出征之事,就此不了了之。
韩侂胄离开后,藏海走上前,拍了拍赵扩的肩膀,语气带着鼓励:“你比我想象的聪明,有明君之相。”
赵扩被“老祖宗”这么一夸,心跳都快了几分,眼眶微红地拱手道:“多谢太宗指点!若无您在,……朕定然不知所措。”
“孺子可教。”藏海满意地点点头,从储物空间里取出《大学》《中庸》两摞书,放在赵扩桌案上,“这个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赵扩看着凭空出现的书籍,眼睛瞪得溜圆,满是震惊。藏海笑着补充:“看困了就休息,记得叫太监传膳——身体才是做一切事的根本!”
赵扩心里暖暖的,连忙点头,拿起一本书认真地看了起来。藏海则悄悄离开御书房,来到宫殿屋顶——魏烟和季向空早已等候在那里。
魏烟看着底下巡逻的侍卫,压低声音道:“这个皇帝不算无可救药,还有雕琢的余地。稚奴,接下来你多辛苦一点,务必慢慢帮他把权柄收回来。”
顶着“赵匡胤”面孔的藏海点点头:“取信一个皇帝谈何容易,我们只能剑走偏锋。好在现在还没到最坏的时候,还有挽回的余地。”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扩果然不负所望,渐渐对朝堂之事有了自己的见解,处理政务也越发有条理。韩侂胄看在眼里,心里却打着算盘——皇上专注于粮食、税务这些得罪人的事,正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等将来时机成熟,自己再提出北伐金国,到时候权力还不是尽在自己掌握之中?
赵扩指尖尚残留着方才所见冥界官吏的寒意,那两道隐于殿角的身影如无声的警钟,让他对太宗的敬畏又深了几分。自那日后,御书房的烛火总是亮至深夜,案上的《资治通鉴》被他反复批注,墨迹晕染了一页又一页。他不再是往日里沉默的君主,朝堂之上,权臣们唇枪舌剑争论不休时,他总能轻声一语点破症结——或是指出赈灾粮款的疏漏,或是点明边防调度的弊端,那精准的判断让满朝文武暗自心惊。
御书房外,刘公公垂首立着,听着殿内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不禁暗自感叹。皇上近来的变化翻天覆地,从前他总在权臣议事时默不作声,如今却能主动问询民生疾苦,连深夜批阅奏折时,都会特意标注出受灾州县的名字,叮嘱次日优先处置。
这份转变,却让韩侂胄的幕僚坐立难安。幕僚搓着手,凑近韩侂胄低声道:“大人,您察觉没有?皇上近来对朝政越发上心,连地方税银的调度都要亲自过问,莫不是在暗中打压您?”
韩侂胄正摩挲着刀架上的佩刀,刀鞘上的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闻言瞥了幕僚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打压我?他还没这个本事。”说着,他拔出佩刀,刀刃映出他倨傲的面容,“连年天灾,百姓流离,他若再坐视不管,这皇位迟早要被天下人唾弃。他不过是想做些表面功夫,稳住民心罢了。”
“可大人,您对他这般放心?”幕僚仍不死心,追问着。
韩侂胄嗤笑一声,将刀归鞘,震得刀架轻响:“放心?他赵扩自幼不受先帝待见,学识浅薄得可怜,从前连奏折都要旁人念给他听,如今再怎么装模作样,也成不了气候。没有我在朝堂上为他撑着,那些老臣早就让他退位了!”
在他眼里,赵扩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软柿子,即便如今想学治国之道,也早已为时过晚。他心中打着算盘:等秋收后收齐粮税,便即刻筹备北伐,届时军政大权尽在手中,赵扩这个皇帝,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
此时的御书房内,烛光摇曳,映得赵扩的脸庞格外专注。藏海正手持书卷,逐字逐句为他讲解治国之道,从“民为邦本”到“轻徭薄赋”,每一个典故都结合着当下的灾情细细剖析。赵扩虽资质平庸,却绝非愚笨,藏海的耐心教导如拨云见日,让他渐渐摸清了为政的脉络。
每当听到太宗治国的典故,他眼中便燃起仰慕的光芒,连带着性格也硬朗了许多——从前面对皇后在后宫对前朝事务的专断,他总是退让,如今却能直言告诫,要求后宫不得干涉前朝事务。
淮河的水灾急报传到京城时,赵扩连夜写下手谕,交由魏烟处置。魏烟接过手谕与季向空快马加鞭赶到灾区,眼前已是一片狼藉:河水冲垮了堤坝,浑浊的洪水漫过田野,灾民们抱着简陋的行李,在路边瑟瑟发抖,孩童的哭声与老人的叹息交织在一起。
魏烟当即带着季向空找到当地衙门,拍着桌子要求开仓放粮。衙役们起初还想推诿,见魏烟手持皇帝手谕,神色严厉,虽然皇帝没权利,但是他们只不过小小地方官吏,可不敢怠慢,没权利也能杀了他们,连忙打开粮仓。季向空则登上一块被洪水冲上岸的大石头,对着围拢过来的灾民高声道:“乡亲们!皇上得知淮河受灾,日夜难安,特意派我们前来赈灾!今日我已将受灾情况上报朝堂,但救灾刻不容缓——皇上临行前嘱咐,让我们随机应变!”
他顿了顿,看着灾民们期盼的眼神,继续说道:“如今堤坝被毁,房屋倾倒,我决定推行‘以工代赈’!凡是愿意参与修筑堤坝的乡亲,朝廷每日管两餐饭,粮食当日结算,绝不拖欠!若有愿意来工地做饭的妇人、老人,也可前来登记,同样有饭吃!”
话音刚落,灾民们眼中便泛起了光。季向空跳下石头,走到负责施粥的衙役身边,低声叮嘱:“把愿意做饭的妇人和老人都登记清楚,莫要遗漏。另外,等河水退去,朝廷会免费给乡亲们发放粮种,让大家能重新耕种。”
衙役连连点头,赶紧将粥勺交给身边的人,拿起一张白纸,仔细将季向空的话写下来,又找了些浆糊,将告示贴在城门的墙上。过往的灾民围过来看,衙役便站在一旁,逐字逐句地为不识字的人解释,每当说到“管饭”“发粮种”,灾民们脸上的愁云便散去几分。
与此同时,江湖中也上演着另一番景象。江南七怪寻了许久,终于在草原上找到了郭靖母子的踪迹。他们怕引人注目,便趁着夜色悄悄找到郭靖,约定每日深夜在村外的破庙里教授他武功。
郭靖本就老实憨厚,为了不辜负七位师父的期望,几乎把所有休息时间都用在了习武上,白日里还要帮母亲放羊、劈柴,夜里还要跟着师父们练拳、学箭,常常累得眼皮打架。
这日午后,郭靖捧着一本典籍,坐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下,实在抵挡不住困意,脑袋一点一点的,书本险些从手中滑落。蓝忘机看完未央的灵讯,打开门出来见他这般模样,不禁皱了皱眉,转头与身旁的魏无羡交换了一个眼神。魏无羡挑了挑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扰,两人便悄无声息地回去了。
到了深夜,郭靖拖着疲惫的脚步赶到破庙时,柯镇恶早已拄着铁杖站在庙中,脸色阴沉。听到郭靖的脚步声,柯镇恶猛地转过身,铁杖在地上顿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厉声喝道:“靖儿!你今日怎的来得这般迟?!”
郭靖连忙低下头,小声道:“师父,今日帮娘劈柴,耽误了些时辰……”
“耽误?”柯镇恶的声音更沉了,“习武之人,讲究‘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需得熬筋骨、磨意志!你本就资质愚钝,若还这般懈怠,每日迟到,何时才能学有所成?何时才能为……”
郭靖被骂得满脸通红,攥紧了拳头,眼眶微微泛红,却不敢反驳——他知道师父们是为了他好,只能在心里暗下决心:明日定要起得更早,绝不再迟到。庙外的月光透过破洞洒进来,映着郭靖倔强的身影,也映着柯镇恶虽严厉却满是期盼的脸庞。
郭靖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将柯镇恶的训斥默默听进心里,脸颊因愧疚微微泛红。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庙外传来:“我当是谁,夜夜把我家好徒儿哄骗出来,逼得他读书都能睡着,原来是阁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魏无羡拿着陈情,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蓝忘机则紧随其后,一身白衣在月光下愈发清冷。柯镇恶心中一凛,下意识将郭靖拉到身后,铁杖在地上一顿,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魏无羡把玩着手中的陈情,目光扫过庙外的阴影处,轻笑一声:“躲在暗处的几位,也别藏了。你们的呼吸三丈远都能听到,趴在地上就不怕蝎子钻进衣领里?”
“师父!您怎么来了?”郭靖又惊又喜,连忙从柯镇恶身后探出头。
柯镇恶闻言一愣,转头看向郭靖:“他是你师父?”
“是啊大师父,”郭靖连忙解释,“这两位都是我的师父,一位教我读书识字,一位教我修行吐纳。”
柯镇恶眉头紧锁,对着庙外沉声道:“都出来吧!”话音刚落,几道身影便施展轻功掠进庙中,正是朱聪、韩宝驹等人。蓝忘机目光淡淡扫过江南七怪古怪的装扮——有的背着长弓,有的提着钢鞭,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师父……”郭靖看着魏无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近来两边奔波,白日跟着魏无羡、蓝忘机学文修行,夜里又要随江南七怪练武功,常常累得精神不济,所以读书时才会不小心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