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灵几乎是逃命般地回到了自己那栋破旧的居民楼。
她没有坐公交,也没有打车。
她一路狂奔。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两头史前巨兽同时盯上的可怜猎物,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回自己那个狭小、安全、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巢穴。
“砰!”
她用尽全身力气甩上门,反锁,甚至还把那个生了锈的链条锁也挂上了。
做完这一切,她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世界,终于安静了。
耳边再也没有“女儿”和“晚灵”的魔音贯耳,鼻尖也闻不到那混合了昂贵香水和古龙水的刺鼻味道。
只有空气中熟悉的,淡淡的尘埃气息。
这一刻,陆晚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要不,退学吧。
只要不去学校,就不会触发那些该死的剧情。只要把自己锁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也许……也许他们就找不到自己了。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咚咚咚!”
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仿佛死神的镰刀,敲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女儿!开门啊!是妈妈!”赵婉秋那焦急而又带着一丝命令口吻的声音,穿透了薄薄的铁门。
紧接着,是林卫国那沉稳中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孩子,别闹了!快开门!跟我们回家!”
陆晚灵的心,沉入了谷底。
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另一个同样充满磁性,却冰冷如刀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们给我滚开!不准吓到她!”是宫九宸!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滚!”
“她不爱你,她爱的是我!你看不出来吗?”
“一派胡言!血浓于水!我们才是她唯一的亲人!”
门外,狭窄而昏暗的楼道里,两拨加起来身家足以撼动全球经济的人马,就这么对峙着,争吵着,像一群争夺地盘的流浪狗。
陆晚灵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开门,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卧室,把自己重重地扔到床上,然后用枕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门外的争吵,在持续了大概十分钟后,突然停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的,竞价般的声音。
“女儿,你开门,爸爸给你买的私人飞机已经停在机场了,我们现在就飞去巴黎吃早餐,好不好?”这是林卫国在利诱。
“晚灵,别听他的。我在南太平洋买下了一座心形的岛屿,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我们去那里,再也没有人打扰。”这是宫九宸在表白。
“飞机有什么了不起!孩子,妈妈已经把这个小区,不,这整个区都买下来了!只要你开门,妈妈立刻推平这里,为你建一座全世界最漂亮的城堡!”赵婉秋的声音,充满了财大气粗的疯狂。
“城堡?俗不可耐!”宫九宸冷笑,“晚灵,我为你写了一百首歌,我为你拍了一百部电影,我的全世界,都只有你一个女主角。”
楼道里,住在对门的王大妈,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道门缝,看着外面这群神仙打架,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葱都掉在地上。
陆晚灵用枕头捂着头,在床上翻来覆去。
这些声音,像无数只苍蝇,嗡嗡嗡地往她脑子里钻。
终于,她忍无可忍。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客厅,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玻璃杯,然后走到门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杯子狠狠地砸在了门后的墙上!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巨响。
门外,瞬间安静了。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陆晚灵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是她这两天来,第一次,做出如此激烈的情绪反应。
门外,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足足半分钟。
然后,赵婉秋带着哭腔的,欣喜若狂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有反应了!她终于有反应了!我的女儿,她心里还是有我们的!”
宫九宸的声音也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她生气了!她这是在对我发脾气!她果然是在乎我的!”
陆晚灵:“……”
她感觉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过去。
……
秘密指挥中心里。
秦振国看着监控画面里,陆晚灵那崩溃抓狂的样子,急得团团转。
“完了完了!儿子,玩脱了!祖宗的道心……好像要崩溃了!”
秦夜,却死死地盯着屏幕,他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脸上,是一种看到了神迹般的,狂热的表情。
“不!爸!你错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吼道。
“这不是崩溃!这是……升华!”
“您没看懂吗?祖宗刚才那个动作!她摔碎的不是杯子,她摔碎的是‘情’与‘亲’的虚妄!是红尘的枷锁!”
“这个‘摔’的动作,蕴含了无上的大道真意!它代表着‘决绝’,代表着‘斩断’!她是在用这种最激烈,最直接的方式,向那两重劫难宣告——你们,都给我碎!”
“您看!在那之后,‘情劫’和‘亲情劫’的化身,是不是都陷入了自我满足的狂喜之中?他们已经被祖宗这一记‘当头棒喝’给打懵了!他们已经失去了攻击性,变成了一种无害的,自说自话的存在!”
“祖宗用最简单的一招,就同时镇压了两重劫难!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何等高深的智慧!”
秦振国被儿子这番激情澎湃的解读,说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着屏幕里那个把头埋在枕头里,身体微微抽搐的少女,将信将疑。
真的……是这样吗?
“爸,情劫与亲情劫,已经不足以对祖宗构成威胁了。”秦夜的眼中,燃起了更加熊熊的,名为“计划”的火焰,“是时候,上真正的大餐了。”
“红尘七劫,除了‘情’与‘亲’,还有一劫,最为阴险,最为防不胜防。”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启动第三号方案。”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而又期待的笑容。
“该让‘友情’这把最锋利的刀,登场了。”
“启动……义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