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杂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的急切。
江南能清晰地听到抽屉被猛力拉开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纸张被疯狂翻动的“哗啦”声。
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一个世纪。
江南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他死死盯着悬浮在面前的手机，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夏瑶找到，还是不希望她找到。
找到了，证明陆晚灵所言非虚，一个死人，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洞悉了她闺蜜家里的一切。这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理智彻底崩盘。
找不到，说明这只是一个巧合，或者一场恶作剧。那么，他刚刚燃起的，那一点点关于陆晚灵回归的希望，又将瞬间化为泡影。
“哗啦——哗啦——”
翻书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像是一场濒临失控的风暴。
突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电话那头，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江南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一秒。
两秒。
三秒。
“叮铃……”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微弱声响，通过电流，清晰地传了过来。
那是……钥匙的声音。
紧接着，是夏瑶那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带着哭腔的，梦呓般的抽气声。
“找到了……”
“真的……真的在……第27页……”
江南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找到了。
这个结果，像是一柄审判的巨锤，彻底砸碎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这不是幻觉。
不是做梦。
而是真实发生的，超越了生死，超越了科学，超越了人类所有认知的，神迹。
“呜……哇——！”
电话那头，夏瑶积压了许久的恐惧、震惊、疑惑，以及那一丝丝不敢置信的狂喜，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却发现家变成了一座自己完全不认识的空中楼阁。
“灵儿……真的是你吗？灵儿！”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
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
江南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几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向身旁的陆晚灵，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然而，陆晚灵只是静静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哭声，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再次浮现出那种名为“困惑”的神采。
“她的泪腺，正在超负荷分泌盐水，心跳过速，情绪失控导致了内分泌紊乱。”
她一本正经地，对夏瑶的崩溃，做出了精准的医学分析。
江南：“……”
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被这两个女人搞得内分泌紊乱。
“你别哭了……你告诉我，你在哪儿？”夏瑶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的，不顾一切的冲动，“你在江南那里，对不对？我现在就过去！我马上就过去！”
电话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以及再次响起的，钥匙的碰撞声。
“你别……”
江南刚想阻止，让夏瑶冷静一下，不要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开车。
可陆晚灵，却比他更快一步。
“不必了。”
她对着手机，淡淡地说道。
“太慢了。”
说完，她伸出那根白玉般的手指，在江南面前的空气中，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江南身前的空间，却像是一块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紧接着，那片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椭圆形门户，凭空出现。
门户之内，景象变幻。
江南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门户的另一端，是一个装修精致的女性公寓，一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女人，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着车钥匙，愣愣地站在玄关处。
是夏瑶！
“这……这是什么？”
电话里，和门户的另一端，同时传来了夏瑶惊恐的尖叫。
陆晚灵没有回答。
她只是对着那个门户，轻轻招了招手。
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瞬间笼罩了夏瑶。
夏瑶就像一个被吸尘器吸住的娃娃，身不由己地，尖叫着，一步跨入了那道光门。
光影流转。
下一秒，那个穿着粉色草莓睡衣的女人，就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出现在了江南家的客厅里。
光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关闭，仿佛从未出现过。
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夏瑶手中的手机和钥匙，“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她整个人，像是一尊被施了石化咒的雕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瞪得巨大，瞳孔缩成了两个危险的针尖。
她的目光，越过了目瞪口呆的江南，死死地，落在了江南身后，那个白衣胜雪，神情淡漠的身影上。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夏瑶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她们一起上学，一起逛街，一起说悄悄话。
葬礼上，那张冰冷的黑白照片。
墓碑上，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而现在，那个本该长眠于地下的人，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还是那张熟悉的，美得不像话的脸。
但又完全不一样了。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她熟悉的温柔与笑意，只剩下看透万物的淡漠与空灵。
那身气质，不再是人间应有，倒像是九天之上，俯瞰众生的神明。
真实与虚幻，记忆与现实，在夏瑶的大脑中，发生了剧烈的，灾难性的对撞。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她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
所有的景象，都化作了一片黑暗。
“扑通。”
夏瑶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