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嘈杂，混乱。
这就是江南对这个临时搭建的摄影棚的第一印象。
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器械，纵横交错的电线，以及一群无所事事，聚在一起抽烟聊天的剧组人员，构成了一副浮躁而混乱的画面。
而这副画面的中心，是那个刚刚被导演当众痛骂的女孩，乔欣然。
她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迈着迟缓的步伐，从片场中央，朝着角落的化妆间走去。
所过之处，那些原本还在高声谈笑的剧组人员，都纷纷向她投来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啧啧，又被骂了。这都第几次了？”
“第九次试镜了，听说之前八次，全都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
“想当年，她刚出道的时候多有灵气啊，第一部戏就拿奖，都说她是小周迅。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跟个木头似的。”
“谁知道呢？江郎才尽了吧。这圈子就是这么现实。”
窃窃私语声，像一根根看不见的针，扎在乔欣然的身上。
但她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她的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看不到一丝光亮。
江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上前去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喂，一个连台词都念不好的‘废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夏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还处于上一场赌场惊魂的应激状态，脸色苍白，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尖酸。
“我们现在是干嘛的？超自然灾害应急处理小组吗？刚从赌场出来，饭都没吃一口，又跑到片场来当救世主？灵儿，我严重怀疑你这是在虐待员工！”
她看向陆晚灵，试图表达抗议。
陆晚灵没有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乔欣然的背影，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艺术品。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画着精致妆容，浑身散发着精明干练气息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拦在了乔欣然的面前。
“王姐。”乔欣然抬起头，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这个女人，是她的经纪人，王洁。也是当初一手将她捧红，带她走上事业巅峰的领路人。
“别叫我姐，我担不起。”王洁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她从名牌手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直接甩在了乔欣然的脸上。
“公司已经决定了，从今天起，正式与你解约。这是解约合同，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冰冷的纸张，划过乔欣然苍白的脸颊，飘落在地。
乔欣然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解约……为什么？”
“为什么？”王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上前一步，指着乔欣然的鼻子，尖声说道：“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乔欣然，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记得你刚出道时是什么样吗？灵气！天赋！所有导演都抢着要你！可现在呢？你连最简单的哭戏都演不出来！你知道公司为了给你争取这个试镜机会，花了多大的代价吗？结果呢？你又一次搞砸了！”
“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你就是个废物！公司不可能再在你这个废物身上，浪费一分钱！”
刻薄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乔欣然的心脏。
周围的剧组人员，都像看戏一样，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乔欣然的身体，在众人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她想反驳，想嘶吼，想告诉所有人，她不是废物。
可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才华，她的灵气，她的表演能力，就像是被人凭空抽走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真的……变成了一个废物。
绝望，像潮水一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缓缓地弯下腰，颤抖着，想要捡起地上的那份合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份代表着她事业死刑判决书的纸张时。
一只白皙得不似凡人的手，先她一步，将那份合同，轻轻拾起。
整个嘈杂的片场，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所吸引。
她就像一朵凭空绽放的雪莲，出现在这片污浊的泥沼之中，圣洁，清冷，不染一丝尘埃。
陆晚灵拿着那份薄薄的合同，看都没看一眼。
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乔欣然的身上。
“这不是你的错。”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王洁愣了一下，随即柳眉倒竖，正要发作，就听见陆晚灵继续说道：
“你的才华，只是被人偷走了而已。”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乔欣然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陆晚灵，那双死寂的眼眸中，第一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剧烈光芒。
周围的吃瓜群众，也全都懵了。
才华……被偷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拍玄幻电影吗？
王洁更是嗤笑一声，抱着双臂，一脸鄙夷地看着陆晚灵：“你谁啊？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在这里胡言乱语！保安呢！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赶出去！”
江南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陆晚灵身前，警惕地看着四周。
夏瑶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然而，陆晚灵只是拿着那份合同，轻轻一抖。
“哗啦——”
那份合同，在她的手中，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了一捧飞灰。
这一手，再次镇住了全场。
王洁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你……”
陆晚灵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只是看着乔欣然，一字一句地，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你还记得，宋佳琪送给你的那张‘脸谱’面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