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院子里的炭火只剩灰白余烬。
地上的酒坛子倒是又空了四五个。
杜畿早就扛不住酒劲,趴在石桌一角睡死过去,呼噜声打得震天响,连个翻身都没有。
徐庶虽有几分醉意,眼睛却亮得吓人,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帮关羽推演着去古城的路线。
“澹之。”
关羽忽然起身,一身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来时并未带刀,这突然起身,只是走到架子旁,随手抽出一杆去了枪头的白蜡杆子,手腕一抖,碗大的棍花凭空炸开,呜呜作响。
“酒足饭饱,这身子骨若是活动不开,夜里怕是难眠。”
他看向林阳,丹凤眼里哪还有半点醉意,全是灼灼战意。
这不是什么试探,是一个绝顶武人见猎心喜的冲动。
“方才见澹之那一路枪法,刚猛无俦。某这双手也痒得厉害,不如搭上一把?点到为止。”
林阳闻言,也不推脱,笑着站起身,也顺手抄起一杆白蜡杆,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既是云长兄有兴致,那便过两招。”
“来人,点上火把!”
林阳喊了一声,几个下人立刻举着火把围了上来,院子里顿时亮如白昼。
徐庶见状,赶紧把还在做梦流哈喇子的杜畿拖到回廊下,自己退到墙根,一脸兴致盎然。
火光跳跃,洒在演武场的青石地上。
两人相对而立,相距不过三丈。
关羽单手持棍,斜指地面,身形如松,那股子如山岳般沉凝的气势瞬间铺开。
明明手里拿的是根轻飘飘的木棍,却硬是让人觉得那是一口重达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随时能要把人劈成两半。
林阳随意得多,长棍横在身前,两脚不丁不八,看似全是破绽,实则肌肉已经绷紧。
“请!”关羽沉喝一声。
话音未落,他脚下猛地发力,话音未落,脚下的青石板“咔嚓”一声。
那道绿色的身影如同一道奔雷,瞬间跨过三丈距离。
手中的白蜡杆带着凄厉的破风声,当头劈下!
没有任何花哨,就是快,就是重。
这就是关羽。
哪怕手里用的是棍,也有开山之势。
林阳不退反进,腰腹骤然发力,手中长棍没有格挡,而是如毒龙出洞,直刺那白蜡杆的中段。
主打一个戳的准!
“当!”
一声巨响,两根木棍硬是撞出了金铁交鸣的动静。
关羽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怪力顺着棍身涌来,虎口微微一麻,那凶猛的一劈竟被硬生生荡开半尺。
果真是好大的力气!
关羽心中暗喝一声彩,变招极快,借着反震之力,白蜡杆在腰间一转,如灵蛇翻身,横扫林阳下盘。
林阳长枪竖插地面,“崩”的一声,枪杆微弯,将这一扫稳稳架住。
紧接着单手抓棍,整个人腾空而起,双腿连环踢出,直取关羽胸口。
两人身影交错,快若闪电。
徐庶在旁边看得眼皮直跳。
原本以为只是酒后切磋,没成想这两位爷打出了沙场搏命的气势。
关羽招招大开大合,气势如虹。
而林阳的招式更刁钻,关键是那身力气简直不讲道理,每每在关羽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那杆木棍总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砸过来。
枪法实在是纯熟!
又是三十余合过去。
关羽额头见汗,越打越惊。
他能感觉得到,林阳没用全力,甚至和他只是在喂招。
每一次碰撞,对方不仅能完美化解,还能控制力道不让木棍折断。
“喝!”
关羽猛地大喝一声,双手握棍,浑身气血翻涌,使出了平生得意的“拖刀”变招!
白蜡杆自下而上撩起,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若是真刀,足以将战马连人劈成两半。
不过这招换成棍棒来用,则力道稍显不足。
林阳目光一凝,不再躲闪。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如生根般扎入大地,双臂肌肉瞬间贲起,木棍猛地向下一压,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纯粹的——砸!
一力降十会!
“嘭!”
一声闷响震彻后院,地面微颤,尘土飞扬。
徐庶定睛看去,只见林阳的木棍稳稳地压在关羽的白蜡杆之上,离肩膀仅有三寸之遥。
而关羽手中的白蜡杆,已经弯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虽然未断,但也全是裂纹,彻底废了。
孰胜孰负,一眼便知!
片刻后,林阳手腕一翻,收棍而立,脸不红气不喘,笑道:“云长兄,承让了。”
关羽看着手中已经满是裂纹的白蜡杆,愣神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澹之神力,某不如也。”
这一次,关羽是彻底服了。
如果说之前的举磨盘只是死力气,那方才这一战,林阳展现出的反应和对力量的控制,足以证明若是在步战相遇,自己恐怕真的赢不了。
“不过是仗着年轻,力气大些罢了。”林阳随手将棍扔回兵器架,“若是马战,我是万万不如云长兄的。”
“哈哈哈,输便是输,某岂能不知?”
“澹之若是使出全力,此棍早就断了!”
关羽将废掉的白蜡杆扔在一旁,那张枣红脸上非但没有颓色,反而更显豪迈。
他几步走回石桌旁,抄起一坛还未开封的酒,拍开泥封,仰头便是鲸吞。
“痛快!今日得遇澹之,既有良策安某之心,又有武艺壮某之胆,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三人重新落座,兴致不减反增。
至于杜畿,林阳让人抬去客房休息。
这一夜,关羽的话多了起来。
从涿郡卖绿豆的旧事,聊到温酒斩华雄的豪情,再到如今急切报仇的无奈。
林阳多数时候在听,偶尔插上一两句,每一句都挠在关羽的心坎上。
次日天明,鸡鸣三遍。
关羽和徐庶并未惊动太多人,只是在府门口向林阳郑重一礼,随后翻身上马。
“澹之,待某寻回三弟,定要再来叨扰!”
“去吧,一路顺风。”林阳站在阶前,挥了挥手,看着两骑绝尘而去,消失在晨雾之中。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这熬夜,还是伤身啊。
得回去补个觉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