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傻瓜……”
安斯里德抱着分身,血还在往地上滴答,冷风就起来了。那风不是普通的风,带着一股子铁锈和硫磺的味儿,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寒。他抬起头,就看见殿堂中央凭空多出来个人影——浑身裹在黑色的破布里,脸看不清,只能瞧见两只眼睛,红得跟烧炭似的。
杀戮地狱之神,他妈的来了。
这位大神每次出场都搞得跟世界末日似的,可这次不一样。他没那么张牙舞爪,反而慢悠悠地走过来,脚步轻得吓人。他站到安斯里德跟前,两人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安斯里德本能地往后缩,却被神座挡住了退路。
“你很恨吧?”大神的声音沙沙的,像砂纸磨过石头,“上帝就这么把他当玩具,捏在手里搓来揉去,最后玩坏了就扔。”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那只手瘦得皮包骨,指甲却修得整整齐齐。他用拇指轻轻抹去安斯里德脸上的血泪,动作居然还挺温柔。安斯里德瞬间就炸了毛——这狗娘养的什么时候学会这套了?以往不都是直接开抢吗?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可太懂这些神的德性了。
“别碰我。”安斯里德偏过头,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大神也不生气,收回手,慢悠悠地说:“你总不能真让他死了吧?胸口那么大个窟窿,你找谁都没用。生命之神那丫头?呵,她也就治治皮肉伤,这种被我的枪打出来的伤,只有我能修。”
安斯里德的眼神更冷了。
“当然啦,”大神拖长了音调,像在市场上讨价还价的小贩,“修是能修,但你总得给点酬劳吧?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你说是不是?”
“滚。”安斯里德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抱着分身站起来,脚步沉得像灌了铅。分身其实不重,轻飘飘的,像片被雨打湿了的纸。可安斯里德觉得重,重得他骨头都在响。那不是重量,那是疼,是自责,是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的痛苦。
他不能再等了。胸口那伤还在流血,每多流一滴,希望就少一分。他怕错过了最佳时机,怕那仅剩的一丁点儿可能也消失不见。所以安斯里德直接用跑的,抱着分身冲出殿堂,脚步在石板上踩出急促的咚咚声。
冷风在他耳边呼啸,吹得他袍子猎猎作响。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见那张黑布下面藏着的笑脸。他知道这些神打的什么算盘——趁你病,要你命。现在他是最虚弱的时候,分身也快死了,正是被敲竹杠的好时机。
“你会回来找我的。”
大神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不慌不忙,胸有成竹。他站在原地没动,像座雕塑,声音却清晰得跟在耳边说似的。
“那枪伤,治不了。生命之神那点儿本事,也就糊弄糊弄凡人。我的杀戮枪,每一发子弹都带着诅咒,带着代价。你以为你在继承我的力量?错了,你只是在用我的方式杀人——杀别人,最后杀自己。”
他顿了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像石头滚过冰面。
“你每用一次枪,每杀一个人,都是在给自己记账。等账记满了,你就不是你了,只不过是另一个翻版的我,一个性格不同但本质一样的杀戮机器。到那时候,你施展的法术跟我本体没有任何区别。你以为你在救人?你在亲手把他推进更深的地狱。”
安斯里德跑得更快了,几乎是在飞。可那些话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脑子里,拔都拔不出来。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分身,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安静得吓人。胸口那个血窟窿还在往外涌,每涌一次,安斯里德的心脏就跟着抽一下。
他想起几分钟前的场景——分身空洞的眼神,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那时候他以为分身只是在发呆,在埋怨他扇的那一巴掌。现在他才明白,分身想的是怎么结束自己,怎么让哥哥解脱。可他不知道,安斯里德想的也是同样的事。
两个人都想着为对方好,结果都差点害死对方。
现在又来了个杀戮地狱之神,摆明了要趁火打劫。安斯里德咬紧牙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把命搭给生命之神,也绝不跟这个狗娘养的交易。他宁可自己下地狱,也不能让分身再沾半点脏东西。
可大神的声音还在后面飘,像索命的幽灵:
“你逃不掉的。那伤口只有我能修,代价只有你能付。你早晚会回来,跪着求我。到时候,我要的酬劳,可就不止这点儿了。”
安斯里德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下一秒,他跑得更快了。雨水混着血水,在他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像一条爬向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