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剑符在掌心滚烫,那道冰冷孤绝的剑意如同出闸的凶兽,在叶凡识海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持巨剑巡界使的剑势,因脚下令牌那微不可察的顿滞,只持续了不足半息。
半息,对凡人而言不过一次眨眼。
对叶凡,足够了。
他没有去抓那枚剑符,更没有尝试催动——墨留下的东西,层次太高,他此刻的状态根本无法掌控。他做的,是将这枚滚烫的剑符,连同自己左掌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真钥的本源气息,狠狠压向地面!
不是攻击巡界使。
而是刺激这枚剑符自身蕴含的、那道无主剑意的应激反应!
嗡——
剑符骤然爆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涟漪。
涟漪无声扩散,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冻结,光线扭曲,连舱室内狂舞的残余电弧都被强行抚平、湮灭。这不是力量,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近乎“规则”的冰冷意志的展现。
持巨剑巡界使斩向柳如丝后背的巨剑,剑锋在触及黑色涟漪边缘的刹那,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壁。
铛!!!
不是金铁交鸣,更像是某种厚重钝器砸在亘古寒冰上的闷响。
巨剑剑身剧烈震颤,持剑巡界使手臂猛地一震,覆盖前臂的黑甲竟传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剑柄,斩落的剑势被硬生生阻住,反震之力让他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一步。
而黑色涟漪的中心,那枚剑符在爆发出这一击后,光芒迅速黯淡,表面出现一道细微裂痕,滚烫的温度也随之消退,重新变得冰冷死寂。
代价巨大,但换来了喘息之机!
叶凡在剑符爆发的同时,已如猎豹般扑出。目标不是持剑巡界使,而是倒在泵机旁、生死不知的金焱。
柳如丝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气浪掀得向前扑倒,却不管不顾,手脚并用地爬向金焱。
叶凡抢先一步抵达,左手抄起金焱瘫软的身体,触手一片湿滑温热的粘稠——那是血,大量的血。金焱胸口那道伤口狰狞可怖,几乎将他开膛,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走!”叶凡低吼,没有任何犹豫,扛起金焱,朝着舱室另一侧、先前持戟巡界使撞开的、通往更深处黑暗的破损管道口冲去。
柳如丝咬牙爬起,搀扶起因耗尽心力而几乎虚脱的洛星河,紧随其后。
持巨剑巡界使稳住身形,目镜后的眼神已从冰冷变为一种压抑的暴怒。他没有立刻追击,而是低头,看向脚下那枚令牌,以及脖颈被洞穿、已然气绝的同伴尸体。
头盔下,传来一声极低沉的、仿佛野兽般的嘶吼。
他弯腰,捡起令牌,指腹摩挲过背面那细微的云纹星辰印记,动作微微一顿。
这一顿,又给了叶凡几人两三息时间。
破损管道内黑暗隆咚,脚下是倾斜向下的、滑腻的金属斜坡。叶凡扛着金焱,几乎是用身体在硬生生往下滑,右臂伤口在摩擦中再次崩裂,左掌因寂灭本源反噬和强行刺激剑符而传来阵阵麻木刺痛。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并且迅速逼近!持剑巡界使追来了!他甚至没有处理同伴的遗体。
管道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向下,角度越来越陡。
金焱的鲜血顺着叶凡脖颈流下,温热粘稠,血腥味在封闭管道内弥漫。
“前面……有光!”柳如丝喘息着喊道。
果然,管道尽头,隐约透出一点惨白的光晕,还有……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水汽与草木腐败的混合气味。
万木源海的外围?排水甬道的出口?
来不及细想,叶凡加快速度,几乎是滚落般冲出管道尽头!
噗通!
没有踩到实地,脚下是松软湿滑的淤泥,冰冷的污水瞬间淹到小腿。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所有人心中一沉。
这是一片被淡绿色浓雾笼罩的、无边无际的沼泽林地。
脚下是黝黑发臭的泥沼,水面漂浮着厚厚的、暗红色的藻类和水草。无数奇形怪状、枝干扭曲的参天古木从泥沼中生长出来,树皮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绿色,表面布满瘤状凸起和流着粘液的孔洞。粗大如蟒的藤蔓从树冠垂落,有些藤蔓尖端甚至开着色泽艳丽、却散发甜腻腐臭气味的诡异花朵。
空气中,生机与死寂、纯净与污染以一种极其矛盾的方式交织着。淡绿色浓雾缓缓流动,遮蔽了大部分视线,只能看到方圆十余丈的景象。
更令人不安的是,泥沼中、树干上、藤蔓间,随处可见战斗的痕迹——焦黑的斩痕、腐蚀的坑洞、破碎的衣甲碎片,以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一些血迹还很新鲜。
“小心。”叶凡将金焱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干燥、凸起的树根上,柳如丝立刻扑上去,用尽最后净化之力试图止血、吊命。
洛星河靠着一棵枯树,剧烈喘息,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叶凡则转身,看向他们冲出的管道口——那是一个隐藏在巨大腐朽树根盘结处的、不起眼的裂缝。此刻,裂缝内正传来清晰的、金属靴踩踏斜坡的摩擦声。
追兵将至。
而他们,已力竭,重伤,身处完全陌生的险地。
没有时间布置,没有地利可用。
叶凡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腐败气息的空气,左掌缓缓握紧,指尖刺痛让他保持清醒。星核内,伪钥炼化反馈的涓涓细流仍在持续,缓慢修补着裂纹,但也仅此而已。右臂依旧无力。
他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金焱,脸色惨白的柳如丝,虚脱的洛星河。
然后,从怀中摸出了那枚已经黯淡、布满裂痕的黑色剑符。
墨留下的东西,只剩下最后一次应激反应的机会了。
必须在最恰当的时机,用出来。
否则,今日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脚步声已至裂缝边缘。
持巨剑巡界使高大的身影,堵在了唯一的出口。黑甲上沾染着同伴和自己的血,巨剑斜指泥沼,目镜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锁定了树根上的叶凡。
他没有立刻攻击,而是缓缓抬起左手。
掌心,托着那枚巡界令牌。
他的声音透过面甲传来,比之前更加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确认般的语气:“天衍宗……云纹星印。你们……果然与‘叛道者’有关。”
叛道者?
叶凡心头一凛,但面上不动声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令牌不会错。”持剑巡界使一步步踏入泥沼,污水没至他小腿,“持有此令者,皆需清除。此为……最高律令。”
他巨剑抬起,剑锋指向叶凡,灰白能量再次涌动,比之前更加凝实、暴烈。
“现在,告诉我,”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