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高地的冲天火光与夜空中绽放的死亡焰火,并未让九月三十日的黎明变得轻松。相反,当灰白的光线再次吝啬地洒向湘北大地时,战场呈现出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险恶的态势。
汨罗江防线,经过数日血战,多处地段已呈锯齿状交错。中国军队在部分区域主动后撤,诱使日军深入,但在关键节点和交通线上,抵抗依旧顽强。日军的进攻虽然失去了最初的狂暴,却变得更加耐心和毒辣,他们开始有意识地拔除战术要点、巩固占领区、并试图捕捉中国军队防线的规律和弱点,为下一步可能的突破或巩固战果做准备。
而随着“钉子”高地这个顽固支撑点的“熄灭”,以及中国军队昨夜在多个地段发起的、虽然规模不大但极其凶狠的反击,日军指挥官们——尤其是前线那些骄傲的师团长、旅团长们——开始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和急于取得“决定性战果”的焦躁。这种情绪,在某些时候,会让他们犯下错误,比如……过于靠近前线,或者为了激励士气而进行一些不必要的“视察”或“督战”。
长沙指挥所,特殊情报分析室。
这里的气氛与主作战室不同,更加隐秘,也更加专注于信息的“狩猎”。朱赤、薛岳,以及情报处长、还有秦风(昨夜率领“暗影”小队成功返回并带来鹿角岭详细报告)齐聚于此。
墙上挂着一幅经过标注的、更为精细的汨罗江北岸部分地区地图。上面不仅标有日军已知的部队位置,还有根据多日无线电侦听、空中侦察(包括昨夜“鹰眼”的一次性成果)、地面侦察及“暗影”渗透带回的零星信息,综合推断出的疑似日军高级指挥所、重要通讯节点、炮兵观察所的位置。这些目标,都被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注明了威胁等级和情报可信度。
“根据‘暗影’带回的情报,以及我们对日军近期通讯模式的分析,”情报处长指着地图上汨罗江北岸,距离江边约七八公里的一处丘陵地带,“这里,马鞍坡,无线电信号异常密集且加密等级很高,附近防卫严密,有大量摩托车和参谋车辆进出。极有可能是日军某个主力师团(很可能是第6师团)的前进指挥所。”
他又指向另一个点,“这里,杨柳滩,靠近江边,地势较高,视野开阔,附近有明确的防空火力部署和天线阵列。怀疑是日军一个重要炮兵观测与协调中心,负责指挥对南岸我核心阵地的炮击。”
“另外,”情报处长顿了顿,“从破译的零星低级别电文和监听的口语通讯(日军有时会使用明语或简单密码进行短距协调)中,我们捕捉到一些零碎信息,似乎有日军高级军官(可能是旅团级甚至师团级)近期计划前往前沿‘激励士气’或‘视察战果’。”
薛岳眼睛一亮:“如果能敲掉鬼子的指挥所,或者干掉他一两个大将,那可比消灭他一个大队还管用!能极大打击鬼子士气,混乱其指挥!”
朱赤的目光在地图上那几个红圈之间移动,大脑在系统辅助下高速运转。系统界面,【“洞察”】对敌军纵深监控能力有限,但可以提供一些区域性的活动热力图和信号强度分析,与人力情报相互印证。
【马鞍坡区域:持续高强度无线电信号辐射,符合高级指挥所特征。周边热信号活动规律,有固定哨和巡逻队。】
【杨柳滩区域:电磁信号特征与炮兵观测吻合。热信号显示有技术人员活动。】
【综合评估:对上述高价值目标进行远程炮击,效果不确定(精度、遮蔽物)。特种渗透破袭,成功率中等偏高,但风险极大,一旦暴露或失手,可能损失宝贵特种力量并打草惊蛇。】
“秦风,”朱赤看向刚刚完成一次危险任务、眼中却毫无疲态只有冷静的“暗影”指挥官,“如果让你选,马鞍坡的师团指挥所,和杨柳滩的炮兵观测中心,哪个价值更大?哪个更有把握在短时间内,以较小代价摧毁?”
秦风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地图前,仔细审视两个目标的地形、距离、推测的防卫情况,以及从己方防线渗透过去的可能路线。片刻后,他沉声道:“长官,杨柳滩目标,靠近江边,地势相对孤立,虽然防卫严密,但范围较小,且其功能单一(观测、通讯),摧毁它,能直接削弱日军对我纵深的炮击精度,效果立竿见影,对我前线部队帮助最大。渗透路线可以利用河汊和芦苇丛,相对隐蔽。马鞍坡指挥所,价值更高,但位于敌军纵深,防卫必然更加森严,且范围较大,不确定指挥核心具体位置,需要更长时间侦察和更大动作,风险极高。”
朱赤点了点头,秦风的判断与他借助系统进行的简易推演结果相近。在目前外线合围尚未完全到位、前线压力巨大的情况下,优先削弱日军的直接攻击能力(炮火),更为务实。
“好。目标就定为杨柳滩日军炮兵观测中心。”朱赤做出决断,“秦风,你立刻挑选最精锐人员,组建突击队。任务目标:渗透至杨柳滩,确认并摧毁其核心观测设备、通讯天线、以及尽可能消灭其技术人员。行动要求:隐秘、快速、彻底。可以使用一切必要手段,包括你们的新装备。行动时间,定在今日(9月30日)黄昏时分,利用光线昏暗和日军换防、用餐可能出现的松懈。”
“是!保证完成任务!”秦风立正,眼中寒光一闪。
“等等,”朱赤叫住他,“这次行动,我会让系统给予你们额外的战场信息支持。”他心念微动,对系统下达指令:“启动对杨柳滩区域的【增强信号扫描与热成像辅助】(消耗特定能量,持续时间短),将实时数据同步至‘暗影’突击队指挥官的单兵战术终端(简化版)。”
【指令确认。建立临时数据链路。预计可为突击队提供目标区域建筑轮廓、主要热源分布及实时活动警报(范围有限)。】
秦风感觉到怀中那个经过防水防震处理的、屏幕不大的特殊设备微微震动了一下,显示连接建立。这无疑将大大增加行动的成功率和安全性。
“另外,”朱赤补充道,“我会命令正面对杨柳滩方向的部队,在你们行动的大致时间段,进行一场佯攻或加强火力袭扰,吸引其注意力,为你们创造机会。”
“多谢长官!”秦风郑重敬礼,转身快步离去,开始紧张的战前准备。
汨罗江正面,某处阵地。
为了配合即将到来的“暗影”行动,朱赤命令该地段守军,在午后进行了一次连规模的主动出击。士兵们在炮火掩护下,突然跃出工事,向当面对峙的日军阵地发起猛冲。日军猝不及防,一阵混乱,急忙调集兵力火力反击。战斗虽然短暂,但相当激烈,成功吸引了附近不少日军的注意力,包括杨柳滩观测中心的部分警戒力量。
黄昏时分,天色渐暗,江风带着凉意和水汽。
秦风亲自带领一支六人突击队(包括两名狙击手、两名爆破手、两名突击手),从一处预先选定的、远离主战场的河汊隐蔽下水。他们身着特制的防水伪装服,携带消音武器、塑性炸药、弩箭、以及那台连接着数据链路的终端。像六条无声的水蛇,利用芦苇丛和渐渐浓重的暮色掩护,向着北岸杨柳滩方向潜泳而去。
冰冷浑浊的江水浸透身体,但无人感到寒冷,只有高度专注带来的灼热感。终端屏幕上,断断续续地显示着对岸杨柳滩区域的简化热成像图:几个相对集中的热源团(可能是人员聚集的房屋或帐篷),一些移动的小光点(巡逻哨),以及几处较高的、持续发热的点(可能是发电机或通讯设备)。
他们选择了一处芦苇异常茂密、岸边有坍塌旧堤掩护的地点登岸。迅速检查装备,拭去水分,然后如同融入了岸边的阴影,向着热成像图上标识的一个主要热源团(疑似核心观测站建筑)悄然摸去。
行动,比预想的还要顺利。日军的注意力似乎被白天的佯攻和即将到来的夜晚所分散,巡逻间隔有些松懈。突击队利用终端提供的实时热源警报,巧妙地避开了两处游动哨。抵近到目标建筑(一个加固过的半地下砖石结构,带有天线)约五十米时,秦风示意停下。
通过终端放大观察和肉眼确认,建筑门口有两名固定哨,屋顶有一个了望哨(可能配备机枪)。建筑侧面,有一个用沙袋围起来的、散发着持续热量的发电机棚。
秦风打出一连串复杂的手势。两名狙击手无声地占据侧翼有利位置,瞄准了门口哨兵和屋顶了望哨。爆破手和一名突击手向发电机棚摸去。秦风自己和另一名突击手,准备在哨兵被清除后,直扑建筑入口。
时间仿佛凝固。终端显示,建筑内热源相对集中,大约有七八人。
“噗!噗!”几乎同时两声微响,门口两名哨兵身体一震,倒地。屋顶的了望哨似乎察觉了什么,刚探出头,“噗!”第三声微响,他也歪倒在垛口后。
与此同时,发电机棚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可能是切断电线或安装炸药),随即,发电机的嗡嗡声戛然而止,整个区域的灯光瞬间熄灭!
“行动!”
秦风如同猎豹般窜出,直扑建筑那扇厚重的木门。另一名突击手紧跟其后。门从里面闩着。秦风毫不犹豫,将一小块塑性炸药贴在门锁位置,设置瞬间引爆。
“轰!”一声不大的闷响,木门被炸开一个洞。两人闪身而入!
建筑内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灯(电池)的微弱光芒和几台闪烁着绿光的仪器屏幕。几名日军技术人员惊慌地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带着消音器的“毒刺”冲锋枪便喷出了火舌!
“噗噗噗噗……”短促而致命的点射。不到十秒钟,建筑内所有能动的人影全部倒下。
“检查设备!安装炸药!快!”秦风低喝。爆破手冲进来,迅速在主要的观测仪器、电台、图纸柜和建筑物承重结构上贴放炸药,设置三分钟倒计时。
“撤!”
六人如同来时一样,迅速退出建筑,汇合了外围警戒的狙击手,向着来时的河岸方向狂奔。身后,倒计时在无声流逝。
当他们再次潜入冰冷的江水,向对岸奋力游去时,身后传来了连环的爆炸声!杨柳滩日军炮兵观测中心,在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中,化为了一片废墟!
猎杀成功。一颗为日军炮兵指引方向的“眼睛”,被再次无情地戳瞎。而这,仅仅是这场高价值目标死亡游戏中,一个小小的、却至关重要的章节。随着外线合围的日益临近,更多的猎杀与反猎杀,将在更广阔的战场上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