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别处的台灯在方案副本上投下狭长的光影,苏晴指尖捏着的钢笔悬在纸面上方,笔尖的蓝黑墨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案头摊着两份文件:一份是戴笠亲批的“华东交通线精准抓捕行动最终方案”正本,另一份是她刚从毛人凤办公室取回的副本——按要求,她需在副本上标注“核对意见”,明日一早提交戴笠审阅,而这密密麻麻的批注栏,正是她与陈默预设的“情报传递通道”。
“苏晴同志,戴老板让你尽快核对完,别耽误明天行动。”
孙茜端着一杯热茶进来,眼神扫过桌上的方案,语气带着几分催促,“毛老板刚才还来电话问,说行动处的人都等着按批注调整部署呢。”
苏晴抬头笑了笑,接过热茶抿了一口,指尖却抿了一口,指尖却在杯沿悄悄划了个“圈”——这是与陈默约定的“安全信号”,示意周围无人监视。
“放心,马上就好。”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在“行动时间”那栏写下批注:“寅时天寒,商贩未集,恐难识别——建议依陈处长议,改至卯时,附:需提前清点装备,免误时辰。”
看似常规的工作建议,实则藏着两层暗语:“寅时改卯时”是明确告知“行动时间已从凌晨三点推迟到五点”;“提前清点装备”则是提醒“需提前做好转移准备,利用时间差撤离”。
她特意将“卯时”二字写得格外用力,笔尖划破纸面,留下一道深痕——这是强调“时间改动为核心,务必重视”的标记。
紧接着,她翻到“抓捕地点”那页,方案正本上写着“上海码头茶馆东巷入口设伏”,她在副本批注栏写下:“东巷窄,易拥堵,若遇反抗恐难围堵——西弄开阔,可分两组设卡,附:需确认西弄是否有商贩占道。”
“东巷改西弄”是关键指令——东巷是组织同志预设的撤离路线,西弄则是相反方向,此条批注既向陈默传递“需引导行动科改守西弄,为东巷撤离让路”的意图,又以“场地拥堵”为由,让批注显得合情合理。
她甚至在“西弄”二字旁边画了个极小的“△”,这是与陈默约定的“地点变更确认符”,确保他能精准捕捉到信息。
批注到“人员识别”部分时,苏晴的心跳骤然加快。
方案上写着“接头人特征:穿灰布长衫,点龙井,坐靠窗位”,这是陈默故意留下的模糊信息,而她需要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误导。她提笔写下:“灰布长衫为重庆常见服饰,恐难区分——建议增加‘袖口缝蓝布’为辅助特征,附:需让行动科提前熟悉,免错认。”
“袖口缝蓝布”是她与组织约定的“安全标识”——真正的接头人绝不会有此特征,此条批注既能让陈默明白“需通知同志避开该特征,避免被误认”,又能给行动科设置识别障碍,为同志争取撤离时间。
写完后,她故意在“蓝布”二字上点了个墨点,这是“虚假特征,无需遵循”的暗号。
整个批注过程,苏晴始终保持着“专注核对”的姿态,时而皱眉思考,时而翻找文件,连孙茜进来送第二次茶水时,都只当她在认真工作,丝毫未察觉批注里的玄机。
等最后一笔落下,她长舒一口气,将副本仔细折好,放进文件袋——这份看似普通的核对副本,实则是拯救华东交通线的“救命符”。
第二天一早,苏晴拿着副本去甄别处找陈默。
陈默刚开完戴笠的临时会议,脸色带着几分凝重——会上毛人凤再次发难,要求“按正本时间地点行动,驳回副本批注”,幸好戴笠以“尊重核对意见”为由,让陈默“结合批注修改最终方案”,给了他操作空间。
“陈处长,这是核对完的副本,您看一下。”
苏晴将文件袋递过去,指尖在袋口轻轻敲了三下——这是“暗语已标注,注意查看”的信号。
陈默接过文件袋,假意翻看,视线快速扫过批注栏。
当看到“寅时改卯时”的深痕、“东巷改西弄”的△、“袖口缝蓝布”的墨点时,他瞬间领会了苏晴的用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他故意皱起眉,语气带着“不满”:“你这批注改得太多了,毛科长那边肯定会有意见。”
苏晴立刻配合着“辩解”:“我都是按实际情况来的!东巷确实窄,寅时确实人少,不改的话,明天肯定抓不到人!”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的赵峰和孙茜听到——这是做给他们看的,继续维持“因工作意见不合”的假象,避免引起怀疑。
等赵峰和孙茜去忙别的,陈默立刻关上门,压低声音说:“暗语我都看懂了。时间改卯时,地点引去西弄,特征加虚假标识,做得很好。”
他拿起钢笔,在副本上快速写下“收到,即刻改方案,你去通知沈兰:卯时前撤离东巷,西弄设观察哨”,然后将副本递给苏晴,“你把这个带给沈兰,让她尽快传递,我去修改最终方案,确保行动科按批注来。”
苏晴接过副本,心里松了口气——陈默精准捕捉到了所有暗语,接下来只要按计划修改方案,组织的同志就能安全撤离。
她快步走出甄别处,直奔书店——时间紧迫,必须在行动科拿到修改后的方案前,把消息传给沈兰。
书店里,沈兰正在整理书籍,看到苏晴匆匆进来,立刻明白事情紧急。“方案批注好了?”她一边问,一边将苏晴引到二楼暗格旁。
苏晴点头,拿出副本,指着批注栏:“寅时改卯时,东巷改西弄,特征加‘袖口缝蓝布’,都是假的,让同志别靠近西弄,避开蓝布标识,卯时前从东巷撤离。”
沈兰快速记下,从暗格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苏晴:“昨晚南京的同志已经到上海了,正在闸北书店待命。我这就把消息传过去,让他们按批注调整撤离路线。”
苏晴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上海站已准备就绪,静待指令”,心里满是踏实。她快步离开书店,赶回甄别处——陈默还在等着她的回复,修改方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回到甄别处,陈默正在修改最终方案。他将“行动时间”明确改为“卯时整”,“抓捕地点”改为“上海码头茶馆西弄入口及两侧”,“人员识别特征”加上“袖口缝蓝布”,甚至在“应急预案”里写了“若西弄遇阻,可退守东巷”——看似为行动科考虑,实则是给组织同志留的“退路”,万一撤离受阻,东巷仍是安全通道。
“沈兰那边怎么样了?”陈默抬头问,手里的笔还在快速书写。
“已经传过去了,南京的同志也到了,正在准备撤离。”
苏晴递过纸条,“沈兰说,会在西弄安排两个外围成员假装商贩,观察行动科的动向,一旦有异常,就给里面的同志发信号。”
陈默点头,将修改好的方案打印两份,一份交给于副官送戴笠审批,一份留作甄别处存档。
“毛人凤肯定会反对修改地点和特征,我们得提前准备好说辞——就说‘西弄视野好,蓝布特征易识别’,戴老板那边肯定会信。”
果然,没过多久,毛人凤就气冲冲地闯进甄别处,手里拿着修改后的方案,脸色铁青:“陈默!你凭什么改地点改特征?东巷是最好的设伏点,灰布长衫是最明确的特征,你改成西弄和蓝布,是故意给共党留机会吧!”
陈默早有准备,拿出两份文件:“毛老板,这是上海码头的地形测绘图,西弄比东巷宽三米,能容下三组人同时设伏,东巷只能容两组,万一共党反抗,我们根本围不住;这是近一个月的茶馆人员记录,穿灰布长衫的每天至少有20个,加个蓝布特征,能精准到一两个人,不然行动科抓错人,戴老板追责下来,你负责?”
毛人凤看着测绘图和记录,哑口无言——陈默的理由太充分,他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这时,于副官传来戴笠的指令:“按修改后的方案执行,毛人凤不得再提异议,行动一科必须配合陈默的部署!”
毛人凤狠狠瞪了陈默一眼,悻悻离去。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方案修改成功,暗语也已传递,华东交通线的同志终于有了安全撤离的希望。
傍晚时分,戴笠批准的最终方案正式下发。
陈默拿着方案,对苏晴说:“明天行动时,你跟在行动科后面,一旦看到我们的同志,就故意撞翻茶水摊,给他们发信号;我会拖延行动科的进攻时间,争取让所有人都撤离。”
苏晴点头,眼神坚定:“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夜色渐深,甄别处的灯依旧亮着。陈默和苏晴一起核对方案的每一个细节,确保没有遗漏任何暗语,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桌上的批注副本被小心地锁进抽屉,这份承载着无数生命的文件,此刻显得格外沉重。
陈默站在窗前,看着街上渐渐亮起的灯笼,心里满是祈祷。
他不知道明天的行动会如何,不知道组织的同志能不能顺利撤离,不知道这份用批注传递的暗语,能不能改变华东交通线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