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点点头,又看向默默听着他们讨论,几乎没怎么出声的巫祝。
“巫祝,天晚了,我送您回去。” 云舒走上前,轻声道。
巫祝这才缓缓站起身,对族长微微颔首,便在云舒的陪同下,慢慢走出了族长的石屋。
云舒小心地搀扶着巫祝,两人踏着月光,朝着部落另一端那间总是萦绕着草药气息的石屋走去。
一路上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风声。
走了一段,巫祝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在朦胧的月光下仔细端详着云舒的侧脸。
她的目光不再是以往那种深邃的、仿佛能看透灵魂的锐利,而是充满了长者的慈善和与一种近乎骄傲的欣慰。
“小云舒啊……” 巫祝的声音异常清晰温和,像陈年的药香,沉淀着时光的力量。
“看着你长到现在……真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得多。不仅是巫力,更是这里。”
她用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有远见,懂得为所有人着想,也扛得起事。你是我……最满意的接任者。”
云舒微微一怔,脚步也随之停下。她看向巫祝,月光下,老人脸上的皱纹仿佛都流淌着柔和的光泽。
巫祝继续缓缓说道:“日子过得快,还有几日,你就成年了。我跟族长已经商量妥当,你的大巫接任仪式,就是在五日后。趁着寒季还没到,早点接过去……”
她轻轻拍了拍云舒搀扶着她的手背,语气郑重,“这几天,什么都别想,好好准备。不只是准备仪式,更是准备……把你的心,稳稳地放在‘大巫’这个位置上。”
云舒听着,她看着眼前这位老人,思绪飘回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时候。
巫祝对她说过的最多的话,不是具体的指导,而是“去吧,按你想的去做。你的身后,有我呢。”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跨越了年龄与阅历的守护,让她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第一次找到了坚实的立足点和底气。
此刻,老人将最后的、也是最重的责任与荣耀,亲手递到她的手中。
没有过多的言语,云松开了搀扶的手,轻轻地,又无比坚定地拥抱住了身形有些佝偻的巫祝。
她把脸埋在老人肩头,也是一种无声的告别,告别那个永远可以被庇护在羽翼下的“小云舒”。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前世记忆里,那个总是坐在老家门口晒太阳,用慈爱目光看着她回家的奶奶。
同样的温暖,同样的毫无条件,同样的……让人想落泪。
巫祝也抬起手臂,轻轻回抱了她一下,如同安抚一个即将远行的孩子,然后便松开了。“好了,回去吧。”
第二天,晨曦部落还是按照原来的节奏运转着,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紧锣密鼓的意味。
寒季算算日子也快要到了,它如同盘旋在高空的鹰,谁也不知道它会在哪一刻就会冲出来……
狩猎队照常出发,寻找足够肥硕,能提供更多脂肪和肉量的猎物。
采集队则由经验丰富的雌性带领,大规模搜罗耐储存的地根藤块茎,和能吃的绿色菜,以及挂在枝头上的浆果。
部落内部,最热闹的莫过于各个石屋的“试炕”。岩炷和木鲁带着几个得力的族人,挨个地做最后检查。
他们用手仔细抚摸炕面与墙壁还有设立在屋子里小灶台的接缝,蹲在灶口观察火焰的走向,倾听烟囱里风声的呜咽。
“古绿家这个进火口这里的泥还有点潮,今天多烧一会儿,必须得烘干!”
“左溪家烟囱垒得正,抽力足,没问题!”
“轻菊家这边还有点漏烟!快,把备用的耐火泥拿来,重新糊一遍!半点缝隙都不能留!”
严肃的叮嘱声,以及族人新奇地摸着温热炕面的惊叹声交织在一起。
当确认自己石屋里的新“床”确实暖烘烘且安全无虞后,笑容便抑制不住地从每个人脸上绽开。
幼崽们兴奋地在还没铺兽皮和草甸子的炕面上打滚,被自家阿姆笑着拎起来:“臭崽子!当心烫着!等铺上草垫子再闹!”
部落织布的地方,在葛叶婆婆管理的那片宽敞的工棚下,一场“大分发”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过去近一个月,在云舒的大致规划和葛叶婆婆的组织下,几乎大半的雌性都投入了棉布和云絮的制作。此刻,成果堆积如山。
“来来来,都排好队,按之前的石屋顺序来领!”葛叶婆婆声音洪亮,身边围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年轻雌性当帮手。
首先分发的是棉被。一床床用素色或简单染了色的棉布缝制、内里填充着厚实云絮的被子,被依次交到族人手中。
那被子看起来蓬松柔软,抱在怀里却意外的轻盈。
“阿姆,这个好软!像抱着云!”一个刚领到被子的小雌性把脸埋进去,惊喜地叫道。
她的阿姆也忍不住摸了又摸,对比着往日沉重且难免有硬痂的兽皮子,感慨道:“是啊,又软又轻,盖着一定舒服。云舒大巫找到的,总是好东西。”
接着是棉衣。为了节省布料,也更方便活动,棉衣大多做成对襟或侧襟的短袄样式,内衬云絮,外罩一层耐磨的鞣制软皮挡风。
这就是美亚姨的巧思了,她觉得寒季风大,兽皮能很好的挡风……
虽然简单,但那份柔软的触感和显而易见的厚度,已经让族人们爱不释手。
雄性们拿到后大多嘿嘿笑着,当场就套在身上试试,伸展手臂,踢踢腿:“这天穿上太热了,不透气!不过轻!活动也方便!不像厚皮子那么箍得慌。”
雌性们则更细致地检查针脚,讨论着要不要自己再绣点花样,或者给孩子在袖口多加一层防护。
最后是鞋子。除了之前用凝波胶粘合的结实皮靴,这次还多了许多“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