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依旧是多层厚皮,但鞋帮内衬了柔软的棉布,甚至有些还在脚趾位置絮了点棉花,外面则用韧皮荆线细细缝上兽皮。
这种鞋子比纯粹的皮靴更跟脚,也更软和。
“这鞋好,走路没声音,还暖脚。”一个雄性试了试,肯定地点点头。
领到新被褥、新棉衣、新鞋子的族人个个喜气洋洋,迫不及待地试穿,不合适的就找人稍微一改。
石鸣族长背着手,在部落里巡视,看着族人开心的模样,心中欣慰,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了石墙外的木屋区。
他沉吟片刻,转身去了存放东西的石壁山洞。那里堆积着积攒,鞣制好后未曾使用的各类兽皮。
“阿岩……”族长叫来负责仓库的队长,“清点一下,看看这些皮子还有多少。”
阿岩很快清点完毕:“族长,大小厚薄加起来,得有五六百张!”
“好。”石鸣族长果断道,“挑那些大张的,厚实的整理出来。给外围木屋区的按人头算,每人分五张。”
阿岩愣了一下:“每人五张?族长,这……”
“木屋里没盘炕,兽皮是他们过冬的主要依靠。”族长声音沉稳,不容置疑。
“既然决定让他们留下,就是晨曦的一份子。不能里面暖炕棉被,外面冻着。快去办。”
“是!”阿岩立刻带人去办。
当这个消息和实实在在被捆扎好的大捆兽皮被送到木屋区时,引起的震动远比昨天的食物分发更大。
外围的兽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给……给我们的?每人五张?”一个带着三个幼崽的雌性声音发颤。
“没错,族长吩咐的。拿着吧,快入寒季了,多铺盖一层是一层。”发放的晨曦族人语气平和。
“谢谢!谢谢族长!谢谢部落!”感激之声此起彼伏。
五张厚实的兽皮,意味着他们可以将木屋草甸上铺得更厚实,虽然学着编织了又厚又大的草垫子,但是谁又会嫌兽皮多呢……
睡觉时能裹得更严实,保障陡然提升了一大截。许多兽人抱着分到的兽皮,眼圈都红了。
不仅如此,葛叶婆婆那边,在优先保证了部落族人的基本份额后,将第一批多制作出来的棉服改小,也优先送给了木屋区那些小兽人,以及几位头发花白、行动已经见迟缓的老兽人。
小兽人们还有些嫌弃地扯着正在给她们试的棉服,一个劲的往身下脱,因为这个天不合适,有些热……
老兽人用枯瘦的手摩挲着棉布表面,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以前到了年纪就等死……哪有受过这样的重视……
那个因食物而心感刺痛的荻,紧紧抱着发给她幼崽的新棉袄,脸上终于显出了笑意,对着送衣服来的人好一顿感激……
砾也分到了五张结实的旧兽皮,他默默接过,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道谢,只是将东西拿回木屋,丢在角落。
他看着那些柔软的兽皮,又想起昨日分发食物时自己那份与旁人无异的待遇,心中那股不平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灼人。
“又是这样……施舍给我……”他盯着兽皮,眼神阴郁。
然而,绝大多数外围兽人的心,已在食物与温暖的接连馈赠中,彻底偏向了晨曦部落。归属的种子悄然扎根。
第三天,天气似乎格外的晴朗。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晒得脊背发热。
族人一起把种子全部晒干收到大石缸中,归入石壁的山洞储存,部落的事情都算是告一段落了……
孩子们在空地上奔跑嬉戏,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真热,一点都不像要入寒季的样子。”有兽人擦着汗嘀咕。
“就是,今天这日头,晒得人发昏。”
也有兽人望着异常澄澈高远的天空,有些不确定:“这天色……是有点怪。不过寒季要来,总是有几日反复的。”
云舒抬头望天,那过于明媚的阳光和异常平静的空气,反而让她想起了天气变化的前兆。
她找到巫祝,老人也只是缓缓摇头:“天象有时,不是都能得知。做好准备,就可以了。”
傍晚时分,变化猝然而至。太阳还未完全落山,西边的天际便迅速堆积起铅灰色的厚重云层。
仿佛一块巨大的脏抹布,飞快地擦拭掉最后的光亮。气温开始断崖式下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瞬间抽走了空气中所有的暖意。
狂风毫无征兆地呼啸而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发出凄厉的呜咽,猛烈地撞击着部落内外的石墙和木屋,门窗被吹得猎猎作响。
“起风了!好大的风!”
“快!快把外面的东西收进来!”
“关紧门子!”
部落里一阵忙乱,兽人们匆忙将晾晒的东西和未收妥的东西抢回屋内,关紧被狂风拍打的门板。
仅仅一顿饭的功夫,呵出的气息已经变成了白雾,裸露的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针扎般的寒意。
夜幕彻底笼罩大地时,狂风未歇,天空开始飘下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冰晶,打在脸上生疼。
渐渐地,冰晶变成了纷纷扬扬的、羽毛般的雪花,在狂风的裹挟下,不再是优雅的飘落,而是横着飞扫,天地间很快变得白茫茫一片,视线受阻,唯有风的咆哮充斥耳际。
寒季,真的来了。来得如此迅猛,如此暴烈,印证了“骤然而至”的说法。
云舒躺在石屋温暖的炕上,身下是干燥温热,身上盖着柔软的新棉被,却辗转难眠。
呼啸的风声仿佛直接刮在她的心上。她忍不住坐起身,望向窗外一片混沌的黑暗。
里巳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压不下去。他们出发去南边探查巨爪部落,按照脚程估算,此刻应该往回走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荒原野坡,他们怎么躲避?能找到安全的洞穴吗?携带好吃的和引火的东西了吗?尤其是里巳,他的伤……真的完全好了吗?
得知云乐很好,屋里的炕他自己弄好了,就打了个招呼,没再进去。
返回屋内后,直到后半夜,才在疲惫与担忧的交替折磨中,迷迷糊糊地睡去,睡得极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