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砂石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摩擦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龙血上。龙怨瘴气化作丝丝灰线,顺着地势流向西北,穆清平背着沈砚,衣襟已被冷汗浸透 —— 这方天地的威压越来越重,不是来自妖兽或追兵,而是源自土地深处那股古老到令人窒息的龙威,连他这等修为都觉得气血翻涌,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压垮。
冷凝霜的左肩已彻底麻木,箭伤处的暗紫色血液渗过绷带,在衣摆凝成硬块。蚀命咒被龙威刺激得疯狂窜动,寒气顺着经脉啃咬五脏六腑,她好几次踉跄着差点摔倒,却总能在瞥见沈砚苍白侧脸时咬牙稳住。穆云背着冷天锋,后背的衣衫被父亲无意识攥出褶皱,他咬着牙将灵力分作两股,一股护着父亲眉心的龙怨入侵,一股支撑自己对抗威压,嘴唇早已抿得毫无血色。
就在这时,穆清平忽然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不是沈砚的呼吸,而是来自他怀中 —— 那页青铜残书竟自己动了。
他连忙停步,将沈砚小心放在一块背风的血色砂岩后。冷凝霜和穆云也围了过来,只见沈砚胸前的衣襟下,正透出一圈温润的青芒,像揣着颗小太阳,连周围的龙怨瘴气都被驱散了几分。
“是沈道友的残书。” 冷凝霜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那片青芒,就感觉到一股安宁的力量顺着指尖蔓延,让蚀命咒的躁动都平缓了些。她小心地解开沈砚的衣襟,青铜残书静静躺在他心口,表面的铜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露出底下流转的玄奥纹路,青芒正是从这些纹路里渗出来的。
穆清平伸手轻轻一触,残书立刻发出更明显的震动,竟像有了生命般,想要朝着龙怨流淌的方向飘去。他心中一动,指尖顺着残书的牵引力试探 —— 那方向与沈砚此前指明的完全一致,甚至能清晰感觉到 “前方有同源之物” 的共鸣。
“这是命钥碎片的指引。” 穆清平眼中闪过精光,他虽不知残书全名,却从沈砚此前的只言片语中听过 “命钥” 二字,“它与这里的龙骸或封印同源,跟着它走,绝不会错!”
他将残书重新按回沈砚心口,用衣襟仔细裹好 —— 残书贴着沈砚的皮肤,青芒似乎更盛了些,沈砚紧锁的眉头竟微微舒展,眉心的龙怨灰气淡了一丝。穆清平心中了然,这残书不仅能引路,还能潜移默化滋养沈砚的神魂。
重新背起沈砚,有了残书的精准指引,他们的脚步快了许多。血色砂石渐渐变得坚硬,龙怨瘴气越来越稀薄,前方的雾气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视野豁然开朗的瞬间,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环形山谷如天坑般卧在大地中央,谷底最深处,一具森白龙骨蜿蜒如山脉,占据了半个山谷。龙头残缺却狰狞,空洞的眼窝对着灰蒙的天空,仿佛还在嘶吼着上古的不甘;外露的脊骨比成年古木还粗,肋骨撑开如巨伞,每一根骨骼上都刻着淡淡的龙纹,在龙怨滋养下泛着幽暗的光。
“真…… 真龙骸骨……” 穆云失声喃喃,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发抖。即便是遗骸,那股碾压一切的龙威依旧如实质般压下来,让他几乎要跪伏在地。
冷凝霜也看呆了,星火阁古籍里记载的 “真龙陨落之地”,此刻就在眼前。她忽然注意到,龙骸周围缠绕着数十道半透明的金光锁链,锁链一端钉在山谷岩壁上,另一端深深嵌在龙骨之中,地面上还刻着模糊的阵纹 —— 正是这残破的锁龙阵,将大部分龙怨锁在了龙骸周围,才在谷中开辟出这片安全区域。
而在锁链的缝隙间,几株奇花异草正散发着微光:三株龙血草长在龙骨的断口处,叶片鲜红如血,根茎深深扎进骨骼缝隙,隐约能看到金色的汁液在叶脉中流动;不远处的阵纹节点上,两朵凝魂花亭亭玉立,花瓣如冰晶般剔透,顶端缀着一点淡蓝的光,正是滋养神魂的圣物。
“是龙血草和凝魂花!” 穆清平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龙血草能补全凝霜丫头的命元,压制蚀命咒;凝魂花更是能修复沈小友的神魂创伤!这是天不绝我们!”
冷凝霜的眼睛瞬间红了,她死死盯着那几株圣药,指甲掐进掌心 —— 只要拿到它们,沈砚就能醒,父亲的伤势也有救。可她刚迈出一步,就被穆清平拉住了。
“别冲动。” 穆清平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扫过龙骸周围,“你看那些龙怨。”
冷凝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无数灰气从山谷各处涌入龙骨,在骨骼表面凝聚成半透明的龙影,虽不成形,却散发着暴戾的气息。龙血草和凝魂花周围,龙影尤其密集,显然将圣药当成了守护之物。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山谷入口处突然传来了寻魂犬的吠声,紧接着是龙骧卫的呼喝:“他们肯定在里面!那小子的命轨感应就在这附近!”
追兵到了。
穆清平脸色一变,当机立断:“云儿,你守在谷口,用阵法拖延时间,尽量别暴露自己;凝霜丫头,你跟我去取药,你的星火灵力能克制龙怨;沈小友……” 他看向背上昏迷的沈砚,“我把他放在这处砂岩后,残书的青光能护住他。”
“不行!” 冷凝霜立刻反对,“谷口太危险,我去断后,穆师兄和您取药!” 她看向沈砚,眼中满是坚定,“我欠他的,该我护他一次。”
穆清平刚要反驳,就见沈砚怀中的残书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青芒直射向龙骸的龙头 —— 那里的锁龙阵最为残破,一道锁链已经断裂,龙怨正从缺口处疯狂涌出。而残书的光芒,竟与龙头处的一道隐秘纹路产生了共鸣,让那纹路也亮起了微光。
“残书在指引龙骸的关键处。” 穆清平心中一沉,“没时间争了,云儿断后,我带沈小友去龙头那边,或许残书能加固封印;凝霜,你速去取药,拿到就立刻来与我们汇合!”
话音未落,谷口的犬吠声已经近了。冷凝霜不再犹豫,握紧短刃,将星火灵力凝聚在周身,朝着圣药的方向冲去。穆云则迅速在谷口布置起简易的迷踪阵,穆清平背着沈砚,紧跟在残书的青芒指引下,朝着那具狰狞的龙头走去。
龙骸之下,圣药近在眼前,追兵已然入谷,龙怨的阴影在暗处窥伺。这处上古遗藏,是他们的生机之地,还是最终的埋骨之所?无人知晓。唯有青铜残书的青芒,在这灰暗的山谷中,固执地亮着,如同绝境中永不熄灭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