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后视镜里,那个蓝色风衣的身影已经被夜色吞没,连同那座古老诡谲的罗马城一起,被甩在身后。
车厢内静得只有引擎的嗡鸣。
“那是‘黑墙’的底层代码。”约翰打破了沉默,他透过后视镜盯着后座的露易丝,眉头拧成了川字:“虽然我不懂技术,但也知道那是伊芙琳家能在五白面前挺直腰杆的资本。你就这么给了GIIc?”
弗兰克在副驾上给狙击枪退膛,咔嚓一声脆响:“如果高桌知道我们私自交易这种级别的技术,这麻烦恐怕比艾伦还要大。”
“给他们又如何。”
露易丝伸手理了理简被汗水浸湿的刘海,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代码只是躯壳,没有简这个‘钥匙’,他们拿到的不过是一堆无法运行的乱码。GIIc那群技术疯子哪怕研究个十年,也只能造出个只有防御功能的空壳。”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飞逝的荒野:“况且,高桌现在比我们更想把这件事压下去。”
林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着。
露易丝说得没错。那个所谓的“先知”放行得太干脆了。如果是为了技术,完全可以把人扣下慢慢谈。但他选择了最快的方式送客。
这不仅仅是交易。
这是一种驱逐。
罗马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让他熟悉的压抑感。就像在纽约,某种看不见的规则罩在头顶。五白也好,高桌也罢,都在极力避免在这个城市动用“规格外”的力量。
为什么?
林砚没问出口,只是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罗马的秘密或许比纽约更深,但现在,离开才是唯一的真理。
...
那不勒斯港口的夜风带着咸腥味。
朱利尤斯安排的货轮并不豪华,甚至有些破旧,但胜在隐蔽。
接下来的十天,是漫长而煎熬的海上漂流。
船舱狭窄,充斥着柴油和海水的味道。简一直没有醒,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深沉的梦魇。每到深夜,她的皮肤下就会游走出幽蓝的光晕,并不刺眼,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寒意。
露易丝寸步不离。林砚几次路过舱门,都听见她在低声念诵着什么。那是古老的拉丁文,音节晦涩,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每当她念诵时,简身上的蓝光就会温顺几分。
“这预言者的本事,还真有点邪门。”
甲板上,约翰靠在栏杆边抽烟。他赤着上身,腰腹那道被IScb特战队砍出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愈合速度极其不稳定。
前一秒,伤口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下一秒,又突然崩裂出血。
“这该死的异能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约翰啐了一口,把烟头弹进海里:“一会觉得自己能打十个,一会觉得自己虚得像个八十岁老头。”
林砚站在他对面,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知足吧。至少种子发芽了。回纽约找欧阳看看,应该能稳住。”
“也是。”约翰咧嘴一笑,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只要没死在那个下水道里,怎么都赚了。”
林砚看着漆黑的海面,海浪拍打着船舷。
罗马的血腥味似乎终于被海风吹散了一些。但他知道,这只是风暴前的宁静。
...
第十日清晨,自由女神像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纽约港口的一处私人码头,几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早已停得整整齐齐。
车门边,一个身形瘦削、穿着考究西装的男人正低头看着怀表。听到船只靠岸的汽笛声,他抬起头,推了推金丝眼镜。
卡戎。
“欢迎回家,林砚。”
当林砚抱着简走下舷梯时,卡戎微微欠身,语气一如既往的专业且疏离,仿佛他们只是去度了个假,而不是刚从地狱里爬回来。
“其他人呢?”林砚把简放进车后座,转身问道。
“都已安排妥当。”卡戎拉开车门:“请上车,艾蒂不希望我们在外面逗留太久。”
车队驶入纽约的早高峰,却在车流中穿梭自如。
“罗马那边怎么样了?”林砚坐在副驾,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卡戎的表情。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必须立刻离开的原因。”
卡戎一边开车,一边递给林砚一份文件:“在你们登船后的两小时内,五白启动了‘大清洗’。官方说法是恐怖袭击后的燃气管道连环爆炸。实际上,他们动用了某种大规模的记忆清洗手段。”
林砚翻开文件,上面是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三万名目击者被处理。还有十二个‘意外死亡’的倒霉蛋,大概是没被洗干净。”卡戎语气平淡:“至于韦斯利先生和艾丝特小姐...”
林砚的手指一顿。
“他们没事。”卡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那晚的战斗很精彩。卢修斯没能占到便宜,后来五白又派了一位团长级的人物入场。四个人拆掉了整整一条街,最后打成了平手。”
“平手?”约翰在后座插嘴:“二打二能跟五白打平?韦斯利那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不是猛。”卡戎透过后视镜看了约翰一眼:“是高桌叫停了。强制停火,强制撤离。甚至专门派了一架专机把他们送回来。理由是——为了维护世界的平衡。”
林砚合上文件。
维护平衡?
这借口烂得像隔夜的披萨。高桌和五白都在害怕。他们在罗马的那个夜晚,触碰到了某种底线。
...
纽约大陆酒店。
经历过之前的动荡和装修,这座古老的建筑再次恢复了往日的辉煌。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金光。
林砚刚走进大厅,就看到了那个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身影。
艾丝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风衣,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刀。韦斯利则毫无形象地瘫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正在摆弄一把不知从哪搞来的古董左轮。
“活着回来了?”韦斯利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吹了声口哨:“命真硬啊,小子。”
林砚走过去,在他们对面坐下:“彼此彼此。”
艾丝特放下酒杯,目光扫过林砚身后的众人,最后停在林砚脸上:“罗马的事,到此为止。”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艾丝特声音压得很低:“这是高桌让温斯顿传回来的死命令。无论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全部烂在肚子里。从现在起,罗马那一页翻篇了。懂吗?”
林砚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除了警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懂了。”林砚点头。
既然温斯顿都这么说,说明水深得连大陆酒店都不想趟。
“行了,别搞得这么严肃。”韦斯利站起身拍了拍林砚的肩膀:“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睡一觉。这里的床可比下水道舒服多了。”
...
深夜,酒店的特殊病房。
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林砚坐在床边,手里削着一个苹果。
床上,简的睫毛颤动了几下。
“醒了?”林砚手里的动作没停。
简缓缓睁开眼。
滋啦——!
就在她睁眼的瞬间,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呼吸机甚至头顶的灯泡,同时爆出一串火花。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秒钟的黑暗,随后备用电源启动,昏黄的应急灯亮起。
简惊恐地缩成一团,看着自己双手,那上面还残留着未散去的电流。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颤抖的手腕。
并没有被电击的感觉,反而是一种温暖的触感。林砚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平静地看着她:“没事。只是静电大了点。”
“可是...”
“这里是纽约。”林砚打断了她:“没有追兵,没有五白。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在这里,你只是简。”
简愣愣地看着他,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露易丝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捂着嘴靠在门框上,无声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