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号像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歪歪斜斜地从那片崩塌的黑暗边缘冲了出来。舰身装甲板上滋滋冒着电火花，好几处被阴影擦过的地方留下了腐蚀的凹痕，护盾读数早就见了底，刺耳的过载警报响个不停。
“保持航向！别停！离开这片鬼地方！”阿野咬着牙，感觉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刚才那个急转弯，差点把“启明星”号的龙骨给拧断了，现在整艘船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回头瞥了一眼主屏幕。后方，那个巨大的源点裂口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慢镜头方式向内坍缩。黑暗不再向外喷涌，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回吸，裂口边缘破碎的空间结构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扭曲、融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无声嘶吼。
失去源头的阴影洪流顿时乱了套。有的继续凭着惯性向前冲，有的则茫然地在原地打转，甚至开始互相吞噬、湮灭。原本铺天盖地的黑暗攻势，一下子变得稀疏和混乱起来。
“深蓝旋律”残存的舰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过了好几秒，公共频道里才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混杂着哭腔和欢呼的呐喊。几艘还能动的战舰抓住机会，对着那些失去指挥的阴影触手就是一顿猛烈的火力输出，这次终于有了效果，爆炸的火光开始真正地撕裂黑暗。
“成了！真成了！”舰桥里，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紧绷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年轻的导航员一把扯下头盔，激动得满脸通红；武器操作员狠狠捶了下控制台，骂了句脏话，嘴角却咧到了耳根。
阿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感觉后背的作战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凉飕飕地贴在身上。他松开紧握操纵杆的手，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发白、颤抖。
“别高兴太早。”星语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但依旧冷静，“源点只是被强行闭合了，不是彻底消失。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已经被严重破坏，残留的虚无能量浓度依然很高，随时可能再次形成新的、小的爆发点。而且……”
她顿了顿，调出了一组扫描数据：“‘启明星’号的‘谐律’模块超负荷运转，核心水晶出现裂痕，至少需要大修。引擎过热，三号、七号推进器严重受损。我们……暂时没有能力进行第二次同样规模的攻击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刚刚升起的兴奋。
是啊，只是打掉了一个源点。像这样的源点，谁知道还会在别处冒出多少个？而“启明星”号，已经近乎半残。
“能修吗？”阿野问。
“需要时间，和专门的船坞设备。”星语的声音很低，“而且……刚才的‘谐律’波动太强了，虽然战场混乱，但不可能完全掩盖。我担心……”
她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担心被监察者注意到，担心被其他未知的存在盯上。
“先管眼前吧。”阿野重新握紧操纵杆，“联系‘深蓝旋律’的人，告诉他们源点暂时解决了，但建议立刻组织剩余力量，清理残留阴影，并尽快疏散民众到更安全的星域。这地方……已经不宜久留了。”
通讯官立刻忙碌起来。
阿野则操控着伤痕累累的“启明星”号，小心翼翼地避开战场上的残骸和偶尔还在扑腾的阴影触手，朝着相对安全的区域缓慢驶去。他透过舷窗，看着外面那片依旧混乱、但至少不再是无边黑暗的星空，心里沉甸甸的。
这一仗赢了，但赢得很惨烈，也很侥幸。他们只是暂时堵住了一个缺口，而堤坝上的裂缝，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多。
“启明星”号这第一次亮剑，算是劈开了一道曙光。但接下来，是更漫长的黑夜，还是真正的黎明？谁也说不准。
舰桥的灯光映照着阿野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眼神里有疲惫，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愈发坚定的光芒。
路还长，仗还得打。只要船没沉，就得继续往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