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号拖着长长的、不太稳定的尾焰，像条受了伤的巨鲸，缓缓挪到了“深蓝旋律”舰队临时指定的汇合点——一片相对干净、远离主战场的小行星带阴影区。
刚一停稳，医疗队和工程队就蜂拥而上。气密门打开，一股混合着臭氧、金属灼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舰内灯光忽明忽暗，有的走廊还在噼啪冒着电火花。
阿野从主控座椅上站起来，腿有点发软，差点没站稳。他扶着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深吸了几口相对新鲜的循环空气，这才感觉活过来了点。
“老大！你没事吧？”副官带着几个队员冲进舰桥，看到阿野灰头土脸但还算完整，都松了口气。
“死不了。”阿野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船怎么样？”
“正在全面检查。‘谐律’模块受损最重，星语首席已经带人过去了。引擎得大修，护盾发生器烧了两个，外部装甲破损率超过百分之三十……”副官快速汇报着，每报一项，脸色就难看一分，“这简直是从怪兽嘴里硬抠出来的……”
“能飞就行。”阿野打断他，“赶紧修，这地方不安全。”
他走出舰桥，沿着还在冒烟的走廊往“谐律”控制室走去。路上碰到不少工程兵，正在紧急抢修线路和管道，个个脸上都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但眼神里都有光——那是劫后余生、并且干成了一件大事的光芒。
控制室门口围了不少人，星语正在里面，对着那颗核心水晶眉头紧锁。原本应该温润流转着白金色光辉的水晶，此刻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黯淡得像风中残烛。
“还能修吗？”阿野挤进去问。
星语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只是说：“结构没有完全崩碎，已经是奇迹了。但想要恢复之前的性能……很难。需要替换部分受损的共鸣晶簇，还得重新校准所有能量回路。关键是……”她指了指水晶内部一处微不可察的、仿佛被墨汁浸染的细小污痕，“有极微量的‘虚无’能量残留，侵入了水晶结构。不把它完全净化掉，再次启动很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冲突甚至爆炸。”
阿野心里一沉。这玩意儿是他们目前对付阴影最有效的“牙齿”，要是废了，麻烦就大了。
“需要什么？”他问得干脆。
“时间，顶级的净化能量环境，还有……可能得去‘星火同盟’的资料库里找找，有没有类似的能量污染处理案例。”星语揉了揉太阳穴，脸色很疲惫，“我先想办法把它稳定住，至少别让情况恶化。”
“你尽力。”阿野拍拍她的肩膀，没再多说。
他转身离开，去了舰船外部装甲破损最严重的地方。工程队正在用速凝合金修补那些被阴影腐蚀出的坑洞。阿野伸手摸了摸一处边缘焦黑、仿佛被强酸啃噬过的缺口，触手冰凉，带着一种诡异的滑腻感，让他下意识缩回了手。
这就是他们刚刚面对的东西。仅仅是被擦到，就能把最新型的合金装甲腐蚀成这样。
“报告！”一个通讯兵跑过来，立正敬礼，“‘深蓝旋律’临时执政官发来通讯请求，他们想……当面致谢。”
阿野点点头：“接过来吧，舰桥。”
回到舰桥，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满脸疲惫、眼中却充满感激的中年人形象，他穿着一身破损的深蓝色制服，背景似乎是某个临时指挥中心。
“我是深蓝旋律的临时执政官，蓝诺。”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代表所有幸存者……感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们文明最后的名字，可能已经写在了‘已灭绝’的名单上。”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阿野摆摆手，他不擅长应付这个，“源点是暂时关了，但你们这地方空间不稳，残留阴影也不少，建议你们尽快组织撤离，越远越好。”
蓝诺用力点头：“已经在做了。我们会铭记这份恩情。另外……”他犹豫了一下，“我们监测到，在源点崩塌后，有一股非常隐晦、但极其强大的扫描波动，从极远的深空扫过这片区域。不像是……监察者序列的常规扫描。”
阿野和舰桥里其他听到这句话的人，心头都是一凛。
果然，还是被注意到了。
“知道了。”阿野神色不变，“你们自己也小心。尽快离开。”
通讯结束后，舰桥里气氛有些凝重。
“会是谁？”副官低声问。
“管他是谁。”阿野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忙碌的工程舰和远处尚未散尽的战争阴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把咱们的船修好，把牙磨利。只要咱们自己够硬，谁来都不怕。”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平静的日子，恐怕是真的到头了。
“启明星”号身上的这些伤痕，是勋章，也是警钟。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看不见的远方，缓缓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