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内,灯火通明,药香弥漫。 沈清颜安静地躺在龙榻之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平稳许多。萧绝坐在床边,一手紧握着她的手,源源不断的精纯龙气温和地滋养着她的经脉,驱逐着那些顽固的银灰色湮灭之力。他的另一只手,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泄露着内心的后怕与暴怒。
榻边,数位太医院院正、首席御医,连同莱戈拉斯和“学者-12”,正围着一方案几,上面摆放着各种仪器和从“破碎苍穹”带回的深蓝水晶等物,低声而激烈地讨论着。
“娘娘体内的‘熵增’之力极为刁钻,如同附骨之疽,不仅侵蚀生机,更在污染灵力本源。常规丹药与法术,收效甚微。” 院正胡须颤抖,又是焦急又是羞愧。
“我们的灵能净化仪可以尝试定点清除,但娘娘身体虚弱,恐难承受能量冲击。”“学者-12”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
莱戈拉斯指尖萦绕着翠绿的自然魔力,轻轻拂过沈清颜额前,感应片刻后摇头:“生命之树的祝福之力能缓解她的痛苦,稳固生机,但无法根除那股毁灭性的异种能量。”
萧绝的脸色随着每一句诊断而阴沉一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整个寝宫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度。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
一个软软糯糯、带着怯生生好奇的声音,在略显凝滞的空气中响起:
“那个……让‘晨曦’试试……可以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寝宫角落,被艾莉西亚小心照看着的“晨曦”,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它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一双金翠色的眼眸纯净无瑕,正有些紧张地望向这边。它小小的一只,覆盖着细密金鳞,背上的透明翼膜无意识地轻轻扇动,额心的光痕柔和闪烁,与沈清颜手中紧握的“翡翠之钥”隐隐共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从绝地带回的神秘小生命身上。
萧绝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晨曦”身上,审视、探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这个奇异的小东西,拥有与清颜和曦儿相似的本源,救过清颜的命,是那位牺牲的“守望者-龙裔”托付的存在……但它的来历与能力,依旧是个谜。
“你有办法?”萧绝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晨曦”点了点头,小手有些不安地绞在一起:“妈妈(它似乎认定了沈清颜)身体里的‘坏东西’……和捆住爸爸的那些黑锁链……气息有点像,但没那么厉害……‘晨曦’的……‘光’……好像能让它们变得‘懒洋洋’的,然后……妈妈自己的力量就能把它们赶走了……”
它描述得稚嫩,但意思明确:它那独特的生命秩序之光,能“安抚”或“惰化”湮灭之力,为沈清颜自身的恢复争取主动。
“陛下,”“学者-12”迅速分析,“根据我们在‘破碎苍穹’的观察,‘晨曦’个体释放的秩序波动,对‘熵增’能量具有显着的‘中和’与‘降频’效应。理论上可行,且过程温和,风险较低。”
莱戈拉斯也感应着“晨曦”身上纯净无垢的生命气息,点头道:“它的力量充满生机与秩序,与皇后娘娘同源,不会产生排斥。或许……这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萧绝沉默片刻,目光再次看向沉睡的沈清颜,终于缓缓点头:“小心些。”
“晨曦”眼睛一亮,从椅子上滑下来,迈着小步子跑到床边。它似乎有些怕气场强大的萧绝,绕到床的另一侧,轻轻爬上床榻边缘。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它伸出覆盖细鳞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贴在沈清颜的手背上。
下一刻,柔和而璀璨的金翠色光芒,自“晨曦”额心与周身缓缓流淌而出,如同温暖的溪流,源源不断注入沈清颜体内。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力量。
萧绝立刻配合,将自身龙气调整到最温和的频率,引导着这股外来的秩序之光,在沈清颜经脉中流转。奇迹发生了——那些原本顽固盘踞、不断侵蚀生机的银灰色湮灭之力,在接触到这金翠光芒后,仿佛烈日下的冰雪,开始缓慢地消融、褪色,活性大减!而沈清颜自身的平衡之力与“源海树枝种子”的力量,则如同得到强援的军队,立刻发起反攻,将那些被“惰化”的异种能量一点点逼出、净化!
沈清颜苍白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整个过程持续了约半个时辰,“晨曦”的小脸也慢慢变得有些苍白,额心的光痕暗淡了不少,显然消耗巨大。
“可以了。”萧绝及时出声,并渡过去一丝温和的龙气,托住有些摇晃的“晨曦”。小家伙疲惫地眨眨眼,软软地靠在沈清颜身边,很快就沉沉睡去,小手还无意识地抓着沈清颜的一缕衣角。
“湮灭之力已被清除八成以上,剩余部分已无法构成威胁,娘娘自身力量足以慢慢消化。”首席御医再次诊脉后,激动地回禀。
寝宫内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萧绝紧绷的肩线也终于放松,他深深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晨曦”,目光中的审视化为了难以言喻的柔和与一丝……感激。
两日后,沈清颜终于在充足的休息和调理下苏醒。 一睁眼,便对上了萧绝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眸。
“陛下……”她声音有些沙哑。
“别说话,先喝水。”萧绝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亲自喂她喝了温水,又将温热的粥一勺勺喂到她嘴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冷酷摄政王的影子,活脱脱一个紧张过度的丈夫。
沈清颜心中暖流淌过,配合地吃完,才有力气询问:“‘晨曦’呢?它还好吗?‘哨兵’他们呢?”
“‘晨曦’消耗过度,还在隔壁昏睡,艾莉西亚照顾着。星辉联邦的战士已得到妥善安置和治疗,‘学者-12’正与他们整合情报。”萧绝言简意赅,又补充道,“曦儿知道你回来了,闹着要见你,被朕哄住了。等你再好些。”
提起女儿,沈清颜眼中泛起思念的柔光。她想起“晨曦”,忙问:“‘晨曦’它……究竟是什么?它叫我‘妈妈’……”
萧绝神色一正,将她昏迷期间,“学者-12”与莱戈拉斯等人结合“晨曦”自身透露的信息、从“破碎苍穹”带回的黑色板状物记录,以及“星网”使者提供的有限资料,综合得出的推论告知了她。
“它很可能是‘播种者’在‘苍穹’项目中,以‘源初之契’与高等生命基因为蓝本,尝试创造的‘完美生命模板’或‘秩序协调终端’。”萧绝沉声道,“‘守望者-龙裔’不仅是项目管理者,更可能是其生物意义上的‘父亲’或‘培育者’。项目因事故与‘湮灭之眼’干涉而失败,大部分样本损毁,‘晨曦’或许是唯一的、接近成功的‘成品’,被其父暗中转入休眠保护。它对你的亲近,源于你体内的‘源海树枝种子’(生命秩序本源)和‘翡翠之钥’(世界之种关联),这或许在它的‘初始设定’中,被标记为最高亲和对象。”
沈清颜听得心潮起伏,原来这个小家伙身世如此坎坷,且与自己有着这般深的渊源。她不禁想起“守望者-龙裔”最后的牺牲与托付,心中酸涩又柔软。
“那它……会有危险吗?‘湮灭之眼’似乎极度想得到或毁灭它。”沈清颜担忧道。
“朕在,谁也动不了它。”萧绝语气斩钉截铁,“况且,它或许是我们理解‘源初之契’,对抗‘湮灭之眼’的关键。”
正说着,门外传来宫人通禀和一阵小小的骚动。紧接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如同炮弹般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春桃和想拦又不敢拦的宫女。
“娘亲——!”曦儿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像只欢快的小蝴蝶,直扑床榻,但在靠近时又猛地刹住,小心地放轻动作,趴到床边,大眼睛红红地看着沈清颜,“娘亲,你疼不疼?曦儿好想你!”
看到女儿,沈清颜所有疲惫都一扫而空,伸手将曦儿搂住,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娘亲不疼了,曦儿乖。”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似乎也被这边的动静吵醒,艾莉西亚牵着还有些睡眼惺忪、脚步虚浮的“晨曦”走了进来。“晨曦”一看到沈清颜,眼睛立刻亮了,下意识地想靠近,却又被陌生的环境和这么多人,尤其是气势很强的萧绝和好奇盯着它的曦儿,弄得有些胆怯,躲在艾莉西亚腿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
曦儿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个“奇怪又漂亮”的小家伙吸引了。“呀!你是谁呀?你长得好像会发光的小龙人!”曦儿挣脱沈清颜的怀抱,好奇地凑过去,完全不怕生。
“晨曦”看看曦儿,又看看沈清颜,似乎从曦儿身上也感受到了亲切的血脉波动(曦儿同样继承沈清颜的力量),胆子稍微大了点,小声地、有些不确定地用意念回应:“我……我叫‘晨曦’……你……你是‘姐姐’吗?”
它这声“姐姐”叫得自然而然,仿佛本能。曦儿一听,立刻挺起小胸脯,使命感爆棚:“对!我是姐姐!你别怕,我保护你!”说着,还伸出小手想去拉“晨曦”覆盖鳞片的小手。
看着两个小家伙初次见面就如此和睦,甚至隐约有“姐妹相认”的架势,寝宫内的众人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沈清颜与萧绝对视一眼,眼中也充满了温情与笑意。这温馨的一幕,冲淡了连日来的紧张与阴霾。
然而,温馨总是短暂的。
“学者-12”与秦风联袂求见,带来了紧急消息。秦风面色凝重:“陛下,娘娘,天机阁与‘学者’阁下联合监测发现,自‘秩序甬道’崩溃后,京城附近的空间稳定性持续微弱下降,且有多处地点检测到与‘归墟盛宴’预言波动相似的异常能量涟漪,虽然极其微弱,但……在缓慢增强。”
“学者-12”补充道:“更令人不安的是,我们对皇后娘娘带回的深蓝水晶进行深度解析时,在其能量核心最深处,发现了一缕极其隐蔽、与水晶本身秩序属性完全相悖的幽暗印记。它处于‘休眠’状态,无法判断其具体作用,但可以肯定,它绝非‘播种者’或‘苍穹’项目遗留,也不同于‘湮灭之眼’的熵增污染。”
新的阴霾,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归墟盛宴”的阴影尚未弄清,深蓝水晶中竟又发现了未知的第三方印记!难道除了“湮灭之眼”,还有别的势力,早在不知何时,就将触角伸向了“破碎苍穹”,甚至可能……也盯上了他们?
萧绝的眼神瞬间恢复锐利与冰寒。沈清颜也撑起身子,神色肃然。刚刚的温馨气氛荡然无存。
“查!”萧绝一字一顿,帝王威压弥漫,“彻查所有异常能量涟漪源头!加派人手,监控全国各秘境、古迹、空间薄弱点!‘学者’阁下,集中力量,务必弄清那缕幽暗印记的性质与可能来源!”
“臣(属下)遵旨!”
“还有,”萧绝看向依偎在沈清颜身边,好奇看着大人说话的两个小家伙,“曦儿和‘晨曦’身边,暗卫数量增加三倍。没有朕或皇后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
“晨曦”似乎感应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往沈清颜身边靠了靠。曦儿虽然不太懂,但也乖巧地抱住了沈清颜的胳膊。
沈清颜轻轻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目光却投向窗外看似平静的天空。风暴从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悄然汇聚。深蓝水晶中的幽暗印记,如同藏在礼物盒底层的毒蛇,随时可能苏醒。
“归墟盛宴”……未知的幽暗印记……多方势力的目光,似乎正从不同维度,交织锁定大周,锁定她所在乎的一切。刚刚从“破碎苍穹”绝境归来的她,还未来得及喘息,便又要直面更加错综复杂、迷雾重重的危局。这一次,隐藏在暗处的,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