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和下了马车后,带着秋吉直奔暄合院。
院中的奴仆看到正君回来,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随即纷纷垂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杨景和顾不上他们的异常,定了定神想要进屋,可他发现四周不见妻主身边任何伺候的熟悉面孔。
他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秋吉也注意到了这过于空荡的院子,转头问一个洒扫的小仆:“夫人身边的人都去哪了?”
那小仆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回……回望舒院了。夫人……还命人把一些惯用的东西,搬回……望舒院了。”
这个消息让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杨景和,眼前一黑,霎时间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
搬回去了?
妻主不要他了吗?
她连与他同处一院都不愿了吗?
“公子,公子……”秋吉见他的身影晃了晃,连忙上前扶住他,“夫人何至于此啊!”
杨景和顾不得其他,推开秋吉,转身便朝着望舒院的方向疾步而去。
望舒院外,果然是妻主身边熟悉的奴仆。她们见到他,如往常一般恭敬行礼。
可到了紧闭的屋门前,夏竹却拒绝了他的靠近:“正君,小姐吩咐了要休息。若正君要进去,容奴先行通禀。”
杨景和袖中的手紧紧地攥着,声音干涩:“好。”
夏竹进去后,看到闭目养神的小姐,轻声问道:“小姐,正君来了,可要让他进来?”
徐春明没有回话,她今天本不想见杨景和的,可她不喜欢把问题拖到第二天。
她轻叹一声:“让正君进来吧。”
夏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愿意见,说明问题不大。
杨景和得到准许,跨了进去。他一眼便看见妻主面朝窗边,半靠在窗边的软榻上。
“妻主……”杨景和看着她疏离的侧影,艰涩地唤道。
徐春明缓缓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听到妻主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杨景和急忙上前两步,开始解释:“妻主,我是在去找师傅的路上被萧瑜的人拦住的,信上她说柳神医的去向只有她知道,所以我才去的。”
“妻主,我和萧瑜没什么的。真的,你相信我妻主。妻主……”
他急切地诉说着,眼神里充满了急于被理解的哀求。他提起原因,提起担忧,却没有提及徐春明最想知道的那个。
她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听着他的话越来越没有重点,她才突兀地切入他焦急的解释中去。
“景和,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妻主呢?我对你好吗?”
杨景和愣住了,他没想到妻主会突然问这个,他想起和妻主在一起后的点点滴滴,眸光温柔了下来,声音带着虔诚:
“妻主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也是最好的妻主的,妻主对我很好,包容我,支持我,护着我。妻主给了景和尊重,还给了景和爱。”
他的声音带着眷恋,到后面还有些哽咽:“这世间,再也不会有第二人,像你这般待我了。所以妻主,求你不要不理我,别不要景和。”
这般真挚的剖白却没有让徐春明泛起丝毫涟漪,她看着杨景和越来越红的眼眶,越来越慌张的神情,有些恍惚。
自从她回应了景和,就很少见到他游刃有余的一面了,反而是狼狈掉眼泪次数多了。
这样看来,她不是一个好的妻主。
可是,她已经尽力做一个好妻主了。
除了外婆,没有人好好的爱她,她也没有机会好好爱别人。
毕竟在生存面前,爱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
但是在面对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夫郎,徐春明一点点的回应他,学着爱他。
她看过很多书。看到圆满的结局时,她喜欢去记下书中人美好的瞬间。看到遗憾的结局时,她喜欢去分析她们分道扬镳的原因。
就这样,她总结了很多可以获得幸福的秘诀,希望在幸福来临时,自己可以抓住它。
而关于爱情的秘诀,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要互相尊重,要包容,要坦诚相待……
徐春明一直将这些奉为圭臬,可是她的夫郎却一直在打破这些。
她只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却不知道在面对错误的行为时,自己该怎么办。
她极轻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这句话很轻,却狠狠地砸在了杨景和的心口上。他惨白着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妻主……知道了什么?
徐春明静静地看着他:“那一晚,你梦到了什么?若只梦到九皇子和我,那你为什么会恨萧瑜呢?”
杨景和怔怔地看着她,一股混合着被看穿无措和被妻主发现的恐惧,彻底将他淹没。
她缓缓开口:“你知道你斥责萧瑜之时是什么样子的吗?我看不见你的样子,但是从你的声音里听出,你很恨她。”
她说着,眼中掠过一丝带着迷茫的伤惘:“那一瞬间,我以为你不是我的夫郎,以为你只是一个和萧瑜有些爱恨情仇的陌生人。”
而她,像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杨景和的眼泪刷得掉了下来,他的理智在彻底崩溃了,他猛地上前想要抱住妻主,却被妻主推开,只能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袖。
“妻主,我是你的夫郎。妻主,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夫郎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瞒你了,什么事也不瞒了。”
他跪倒在榻前,边哭边语无伦次地哀求。
他只是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他根本不愿意承认梦中那个悲惨的人是自己。
可是他只能分得清梦中的徐二小姐和现实中妻主的区别,其他通通都分不清。
今天杨景和完全是被梦中的情绪所影响的,明明平时他都很清醒的。
可他今天一想到在现实中,萧瑜都还在胁迫自己,他就压不住心中那升腾的恨意。所以他是起了想毒死她的念头的。
“妻主,我告诉你,我把噩梦的内容都告诉你,你不可以不要我,我求你了。”
徐春明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袖,她看着这个害怕到极致的人,清冷疏离的眼眸深处,终究是泛起了一丝痛色和怜惜。
她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好妻主吧。
“你说,我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