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辞和萧瑜没有立刻被召见,已经在凤宸殿外的廊下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的穿堂风格外刺骨,就算洛清辞裹着华贵的狐裘脸色也被冻得有些白。
他心中的怒火在等待中已经慢慢平息,虽然还记得萧瑜今天做的好事,可对她的爱意渐渐越过了理智,占了上风。
他瞥了一眼站得笔直,神情冷肃的萧瑜,将自己手中的手炉往她那边递了递:“拿着。”
萧瑜正垂头思考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觐见,虽然宫侍说陛下正在里面议事,可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等她察觉到洛清辞的动作,微微愣住。
她以为清辞会因为今天的事恨上她了,不理会她了,没想到他还是在意自己的。
她垂下眼,摇了摇头:“谢殿下,臣不冷。”
他是男子,比自己更需要手炉。
可洛清辞看到她这拒绝的动作,以及听到她疏离的称呼,脸色冷了下来。
果然啊,他一点都不喜欢萧瑜拒绝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不喜欢。
洛清辞收回手,紧紧抓着手中炉子,美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等姐姐掌权后,他会把萧瑜囚禁在自己的帝卿府。
她不是喜欢当将军吗?不是喜欢驰骋疆场吗?不是喜欢听从军令吗?
以后她萧瑜就是他一个人的将军,帝卿府就是她的营帐,他的喜好就是她萧瑜的军令,而她的疆场就是她们的喜房。
这样她如愿了,他也满意了。
就这样又等了一盏茶,差不多快半个时辰后,殿门被内侍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一个面容肃穆的女官走了出来:“陛下宣,九皇子殿下,少将军萧瑜,入殿觐见。”
两人整理好衣袍,跟着女官踏入了那温暖却威压深重的殿内。
萧瑜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一道来自御座方向的冰冷而沉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神色越发恭敬,随着洛清辞一同跪地行礼。
“儿臣叩见母皇。”
“臣女萧瑜,叩见陛下。”
“起来吧。”
女帝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压在萧瑜的心头,却让她有些发紧。
洛清辞没有萧瑜那般恭谨守礼,一起身就想对着母皇抱怨撒娇,可她看到御阶之下,还站着一个人。
是徐春明的母亲,大盛的丞相大人,徐瑞。
他顿时僵住了,没想到与母皇议事的人是徐瑞,她此时在这里,是不是说明了母皇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事。
而同样有所顾虑的萧瑜,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手指在袖中不自觉地攥紧。
徐瑞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官袍,同样垂眸肃立。
女帝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中:
“说说吧,今日下午,在云水间的雅间,是怎么回事?”她的目光落在了萧瑜身上,“萧爱卿,既是由你开始,你先说。”
萧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日这事不可隐瞒,也不可说出全部真相。
她再次跪下,以额触底,带着请罪的姿态:“回陛下,今日之事,是臣女处事不当,思虑不周,才致使殿下动怒。臣女罪该万死。”
她简单地进行了一些删减:“丞相大人听闻家母认识柳神医,为了给徐家二小姐治疗心疾,特地请家母帮忙。”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柳神医有事去了云川县,托臣女告知相府。臣女本想亲自拜访,可在云水间正好撞见了徐二小姐和她的夫郎。”
“于是臣女干脆就直接告诉了徐二小姐。不料殿下因关心臣女,亦前往了云水间。后面……因为臣女的言辞不当,殿下与徐二小姐产生了误会。”
洛清辞在一旁听得脸色发沉,萧瑜居然把杨景和那个贱人完完全全的护了起来,她什么意思?
“此事皆因臣女而起,累及了殿下的声誉,惊动了陛下,臣女甘愿领罚!”萧瑜再次以额叩首。
女帝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洛清辞现在就算有再大的怒气,也不敢发泄出来,他知道今日这事,可大可小。
如果母皇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为自己做主,也会处置杨景和。
可是,他绝不要和萧瑜解除婚约。
他辛辛苦苦追了她这么久,往后该轮到她好好的伺候自己了。
洛清辞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委屈:“母皇,儿臣……儿臣也是一时气急,才失了分寸。可都怪那徐春明长得瘦瘦弱弱,太像男子,所以儿臣才认错。才误以为她和萧瑜有私情。儿臣……”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怪异。
“好了。”女帝不想听这过于荒谬的假话,目光转向了徐瑞,“徐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徐瑞这才缓缓出列,向女帝行了一礼:“回陛下,少年人血气方刚,偶有口角,亦是常事。”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九殿下身为皇子,却在云水间这等繁华之地,与自己的未来的妻主争执,这实在是有损天家威仪。”
“臣以为,虽是小事,但也惹了流言纷扰。可以小惩大诫,让九殿下和少将军知错便可。”
洛清辞垂眸,掩盖那一闪而过的阴鸷。该死的徐瑞,她有什么资格评判自己!
女帝问道:“徐爱卿认为,该如何小惩大诫。”
徐瑞垂眸,平静道:“萧少将军言语有失,可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半月。而九殿下行为失当,有失皇家体面,禁足宫中半月,抄写《男诫》百遍。”
女帝听到这话,平淡无波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意:“徐爱卿啊徐爱卿,下次谁要是说你冷血无情,朕可要第一个说她。”
“陛下说笑了。”徐瑞垂首行礼。
“母皇!!”洛清辞忍不住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抄过东西,现在居然还要他抄那狗屁不通的《男诫》,简直是奇耻大辱!
“母皇,这不公平!”洛清辞满脸的不服与委屈。
“臣女领罚。”萧瑜干脆利落地单膝跪地,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处置。
女帝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扫过,继而开口,为这场闹剧盖棺定论:“既如此,就如徐爱卿所言。萧瑜,罚俸半年,即日起闭门思过半月。九皇子洛清辞,禁足华阳宫半月,抄写《男诫》百遍,思过己过。”
“母皇!”洛清辞气得要死,合着他的处罚最重,凭什么?
“此事,到此为止。”女帝的声音微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知道得清清楚楚,辞儿张扬跋扈,是该磨磨性子了。
至于萧瑜……
她眯了眯眸子,将御赐的婚约当成儿戏,萧珏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虽然不中用,但她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