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刚过,宫道上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熄了。沈令仪贴着墙根前行,灰斗篷裹紧身子,脚步轻得像踩在棉絮上。她绕过文书房正门,蹲身拨开墙角通风口的铁网。锈屑落在掌心,有些扎人。
里面传来低语,断断续续。她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格栅。
萧景琰从后巷翻入,落地无声。他靠到通风口另一侧,两人目光短暂相接。他点头,示意自己已就位。
密室里有人起身走动。步子不稳,右脚拖地半寸。沈令仪闭眼,意识沉入记忆——三年前雪夜,老道翻墙,也是这般微跛。她再睁眼时,指尖已在掌心划出“裴”字。
那人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像是含了炭灰。她说不清这嗓音是否熟悉,但对方咳嗽时的节奏,和冷宫外那晚一模一样。袖摆扫过灯台,绣纹露出一角,青线缠枝,正是青冥阁标记。
她记下方位,又听一人提及“兵符已交东南”,另有一人应道:“内应七日内启封,只等驿报通行印变更。”
萧景琰眼神一紧,迅速从袖中取出小刀,在掌心刻下“东南”二字。
风忽然从地道吹来,带着潮气。密室守卫抬眼望向通风口,眉头皱起。他放下火把,伸手去摸格栅边缘。
沈令仪心跳加快。她刚想后退,太阳穴突突跳动,一阵胀痛直冲脑门。这是月魂反噬的征兆,她咬牙撑住,没动。
守卫的手指触到铁网缺口,立刻停住。他转身大喊:“有人动过风口!”
火光晃动,几条人影朝这边逼近。萧景琰一把拉她滚进侧道,背脊撞上石壁,闷哼一声。追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高喝:“封出口!别让他们跑了!”
箭矢射来,擦过沈令仪左臂,衣料撕裂,皮肤火辣辣疼。她低头看见血渗出来,不多,但湿了袖口。
萧景琰挡在她前面,短刃出手,格开第二支箭。他低声道:“走左边岔路。”
她认得这结构。冷宫地牢逃亡那夜,她曾爬过类似的通道。她带路向前,膝盖磕在石棱上也不停。身后火把越来越多,人声逼近。
前方出现枯井轮廓。井口覆板被钉死,萧景琰用刀撬边角,指甲崩裂也不松手。沈令仪用力踹中间接缝,木板终于裂开。
他托她先上,自己翻身跃出时,一支箭钉入肩头。他闷声倒地,又被她拽起。两人跌入井外荒草堆,滚了几圈才停下。
远处驿馆灯火通明,有人在吼令封锁。他们趴伏不动,直到喧闹渐远。
沈令仪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是刚才记下的线索。她的手在抖,字迹有些歪。萧景琰靠坐在树下,拔出肩上箭矢,血立刻涌出来。
她撕下裙角替他包扎,发现他右手虎口有道新伤,是撬木板时划的。她没说话,只是把布条系紧。
他抬头看她,“你还记得守卫进来时,左手腕有没有戴护甲?”
她回想片刻,“没有。但他翻手腕点火把的时候……内侧有一道红痕。”
“什么形状?”
“像弯月。”
他盯着她,眼神变了。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喉咙发紧。
那个痕迹,她曾在一个人身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