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流光袭至,死亡的寒意几乎冻结灵魂。
云烬雪的视野被那纯粹到极致的“白”所充斥。那并非光,而是“存在”的对立面,是法则层面的“橡皮擦”,要将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不留半点痕迹。
来不及思考,生死一线的本能催动了最深处的力量。
左手的晶化刺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不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某种尖锐的、仿佛要刺破躯壳的“鸣响”!晶化部位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并非烬火的金色,也非混沌广海的变幻之色,而是一种剔透的、仿佛凝结了极致冰寒与炽热矛盾的“晶焰”!
这光芒出现的刹那,周围汹涌压迫而来的混沌光海,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察的“凝滞”!仿佛某种更高位阶的“指令”或“权限”,被这晶焰无意间触动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凝滞!
云烬雪福至心灵,将全部烬火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左手晶化部位!金色的火焰与剔透的晶焰并非融合,而是形成了奇异的“共鸣”!一种超越了单纯灵力、直指本源规则的“波动”,以她的左手为中心,轰然荡开!
嗡——!
冲在最前的一道白色流光,被这奇异波动正面扫中。它那足以“抹除”万物的白色光芒,如同冰雪遇见了灼热的铁钎,发出了无声的“消融”!流光的冲势骤然一缓,模糊的身形剧烈扭曲波动,仿佛信号不良的虚影!
“就是现在!”云烬雪厉喝,声音因力量透支而嘶哑。
萧悬的剑,早已等待多时。
在云烬雪左手爆发出晶焰、引动光海凝滞的同一瞬,他那刺向银线脉络、被白色光盾所阻的灰线剑意,骤然发生了变化!
极细的灰线蓦然“膨胀”,并非体积变大,而是其蕴含的“意”与“道”发生了质变!那不再是单纯的“劫影”剑意,更融入了萧悬在此绝境下,于混沌光海中体悟到的一丝“空无”与“归寂”之意——与这光海的某种本质,隐隐相合!
“归墟·无间!”
剑意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了白色光盾。并非暴力击破,而是仿佛本就与那光盾同源,或者说,找到了光盾法则结构中最细微的“间隙”,悄然流淌而过。
下一刻,凝练到极致的灰线剑意,狠狠刺入了那条散发着稳定银光的脉络之中!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灵魂的碎裂声响起。
不是银线脉络被斩断,而是其表面那层高度凝聚的、用于隔绝内外与传输信息的法则“光膜”,被这一剑刺出了一道微小的“裂隙”!
裂隙出现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树状脉络更加庞大、更加有序、但也更加冰冷可怕的“信息洪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轰然从中涌出!只是这一次,这洪流并非针对云烬雪的神念,而是不受控制地、混乱地喷发向了整个区域!
“吱——!!!”
那三道白光身影,首次发出了声音。那是一种非人的、高频的、充满了“错误”与“混乱”意味的尖锐嘶鸣!它们的身影剧烈闪烁,攻击动作完全变形。尤其是那道被云烬雪晶焰波动扫中、身形已然不稳的白光身影,在这混乱信息流的冲击下,更是直接溃散了大半,化作一团紊乱的光点。
光海本身的粘稠排异压力,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法则“裂隙”和信息泄露,出现了剧烈的、不协调的波动,时而狂暴,时而虚弱。
“走!”萧悬脸色苍白如纸,显然那一剑“归墟·无间”消耗极大,甚至可能触及了他压制的旧伤与诅咒。但他动作丝毫不停,反手又是一剑,劫影剑光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并非攻击,而是在那混乱波动的光海中,强行“定义”出了一条短暂而扭曲的“路径”!
这条路径,借助了银线脉络裂隙泄露出的信息流扰动,以及光海自身波动的间隙,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飘忽不定,却直指那条银线脉络延伸的深处——那个相对“固化”的层面!
云烬雪强忍左手传来的、仿佛骨骼都要被晶焰与烬火双重力量焚尽的剧痛,以及神魂因过度催动规则之视和承受信息冲击的眩晕,毫不犹豫地紧随萧悬,踏上了那条危险的“路径”。
身后,是白光身影尖锐混乱的嘶鸣,是光海法则因局部受损而引发的阵阵“怒涛”。前方,是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固化层面”。
两人身形化作两道迅疾的流光,一灰一金,在混沌光海中沿着那条脆弱的路径疾驰。路径不断被周围动荡的光流冲击、侵蚀,萧悬不得不持续消耗剑意进行修补和引导,速度时快时慢。
云烬雪则全力维持着左手晶焰与烬火的共鸣状态。她发现,在这种状态下,自己对于周围光海法则的感知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隐约预判哪些区域即将发生剧烈波动,从而提前提醒萧悬调整路径。那晶化部位,仿佛成了她与这片诡异光海沟通的一把残缺的、带着痛楚的“钥匙”。
不知逃遁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前方的光海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那些无序流转的混沌气流和光点逐渐变得稀薄、规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稳定”的区域。这里的光线呈现出一种均匀的、柔和的乳白色,不再是变幻莫测的混沌色。空间中,开始出现一些更加清晰、更加具体的“结构”虚影。
那是一些巨大而简洁的几何体——立方体、棱柱、圆弧,以某种极其精密的规律悬浮、排列、缓慢旋转。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高度凝练的法则与信息构建出的“模型”或“界面”。在这些几何体之间,隐约可见更加凝实、更加复杂的银色“脉络”网络,如同这个区域的“血管”与“神经”。
这里,就是那条主银线脉络指向的“固化层面”!混沌光海的“控制中枢”外围区域!
萧悬构建的那条临时路径,在抵达这片区域边缘时,终于彻底崩溃消散。两人跌落在一片相对平静的乳白色光晕之中。
脚踏实地——不,这里并没有“地”,但法则稳定,足以让他们暂时立足。
两人都近乎虚脱。云烬雪左手晶焰缓缓收敛,晶化部位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比以往任何一次反噬都要强烈,但奇异的是,晶化的蔓延似乎……暂时停止了?甚至那剔透的晶体内部,隐隐流动着一丝与这片乳白色光晕同源的、温顺的能量。
萧悬以剑拄地(虚空中),气息紊乱,唇边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迹,那是旧伤与强行催动超越极限剑意的反噬。他迅速吞下几枚丹药,闭目调息。
云烬雪也连忙服下丹药,一边调息,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片区域异常“安静”。那些巨大的几何体无声运转,银色脉络网络静静流淌着信息的光辉。没有白光身影追来,似乎刚才的混乱并未波及到此,或者这里的“防卫机制”有所不同。
“刚才……我左手的力量……”云烬雪看向自己的左手,小臂以下已经彻底晶化,此刻散发着微弱的乳白色光晕,与周围环境隐隐呼应。
萧悬睁开眼,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凝重中带着一丝探究:“你的灵骨晶化,恐怕并非简单的反噬或诅咒。在归墟之眼,石板记载灵骨为‘异数之种’、‘破笼之钥’。如今看来,这‘钥匙’或许并非虚指。你的晶化,很可能是在适应,甚至是在……‘对接’某种更高层级的法则体系,就是这所谓‘牧场’体系的法则。”
他顿了顿,看向周围那些巨大的几何体:“这里,应该是维护和监控‘牧场’的某个枢纽。你的晶化部位能与这里的环境共鸣,甚至能干扰那些‘清道夫’……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也或许是更大的危险。”
云烬雪心中凛然。她一直将晶化视为负担和隐患,是复仇路上必须克服的障碍。但如果萧悬推测为真,这晶化本身就是“破笼之钥”的一部分,是她灵骨特质与这囚笼世界本源法则的某种“冲突”与“融合”的体现……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复仇,从始至终,就与打破这个囚笼世界的命运紧密相连!
她握紧了晶化的左手,刺痛依旧,却仿佛多了一种沉甸甸的、宿命般的质感。
“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进来了。”云烬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看向那些缓缓旋转的几何体,“星枢的警告,那些信息碎片,还有刚才的‘清道夫’……都在说明这里的真相。我们要找的,不仅是救治鬼手他们的方法,更是彻底终结这一切的契机。这些‘模型’,这些‘脉络’,里面一定藏着线索。”
萧悬调息稍稳,站起身来,劫影剑轻鸣:“小心探查。此地法则更加有序严密,一旦触发警报,恐怕会比刚才更麻烦。”
两人收敛气息,开始在这片乳白色光晕笼罩的、布满巨大几何体模型的奇异空间中,小心翼翼地探索起来。如同两只悄然闯入精密钟表内部的蚂蚁,试图从这些庞然大物的运转中,窥见操纵命运之手的秘密。
而他们身后,那片混沌光海的深处,因银线脉络裂隙引发的细微混乱正在平复。但一道比之前三道白光身影更加凝实、更加庞大、散发着淡淡金白色光辉的虚影,已然在光海中凝聚,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遥遥投向了“固化层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