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韫的目光停在少年的脸上，一张脸漂亮到雌雄莫辨。眉梢眼尾天生的潋滟，唇色比寻常女子还要艳丽几分。
司渊站在台阶上俯视着，有种不似凡尘的妖异感。少年弯唇笑起来。
“在下司渊。”
“明枝韫。”
少女声音清润，碎玉落进清泉里悦耳动听，宛如春风拂面、泉水溪流般柔。
枝韫袖中有异动。
小蛇顺着她的袖口滑出，朝司渊的方向游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它灵巧地缠上了司渊的手腕，将少年衬得愈发清冷。
司渊感觉手上的重量沉甸甸的。
他笑容僵住，抬起手。垂眸凝视着腕间那团小小的黑影。
阳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丹凤眼勾勒得愈发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天生的慵懒。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蛇身，见它比记忆中粗了一圈，方才舒展的眉梢渐渐蹙起。
少年凤眸眯起。
“你倒是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不舍得挨饿半分。”
“才几日不见，又胖了些。”
…….
帝王得知后，为表谢意，下旨将司渊留在宫中暂住，特意吩咐宫人收拾了枝韫隔壁的清晏殿，又定了后日设宴款待。
入夜后，清晏殿内烛火摇曳。司渊褪去外衫，墨色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肩头。他没入内室的浴池。
在无人察觉的地方，司渊更换的衣裳动了动。
小黑蛇从衣服堆里钻了出来，脑袋左右晃了晃。见司渊已入了浴池，它灵活地在衣物间摸索起来，小脑袋钻来钻去。
不多时，它触到了一件硬物，尾巴一甩，从衣领内侧叼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黑色木盒。
木盒一看便不是凡物。
此前，它就很喜欢。
只是司渊一直宝贝的很。
不准外人触碰。更别提它了。
小黑蛇尾巴勾住盒子，顺着屏风溜到地面，爬到窗边，从半开的窗缝里钻了出去。
不多时，小黑蛇便溜到了枝韫的寝殿。它钻进去，殿内烛火未熄，枝韫刚沐浴完，坐在梳妆台前由玉书梳理秀发。
殿内无人留意自己，小黑蛇迅速钻到桌下，用尾巴将木盒扒拉到身前。它用脑袋顶了顶盒盖，又用尾巴扒拉半晌，总算将盒子掀开一条缝。
里面静静躺着一团红得发黑的东西，质地像凝固的血珠，又带着几分玉石般的光泽，散发着极淡的异香。
小黑蛇歪着脑袋看了看，只当是司渊藏起来的吃食，想凑上去舔，却瞥见桌角放着一碗飘着热气的汤。
汤香令它立刻忘了盒里的东西。
小黑蛇，以为这是枝韫为它准备的夜宵。
它尾巴一甩，将那团红黑色的东西扫进了汤碗里。水花轻溅，那东西遇热便迅速化开，融入汤中，只余下几缕极淡的红丝，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
这时，挽月走向桌边。
从前她最怕这种滑腻的小生灵。
可这几年，见小黑蛇温顺黏人，倒也渐渐不怕了，甚至会笑着丢些点心给它。
“又来偷嘴？”
挽月无奈地笑了笑，从旁边的食盒里拿出另一碗温热，放在小黑蛇面前。
“馋鬼，就知道盯着公主的汤？这才是给你的宵夜，慢些吃，别又噎着。”
挽月弯腰将汤碗端起，丝毫没注意到汤面那几缕异样的红丝。
“公主，安神汤熬好了，趁热喝吧。”
枝韫低头抿了一小口。
汤液刚入喉，她便微微一愣，将碗稍稍挪开了些。
“公主，可是汤太烫了？”
枝韫垂眸看着碗的汤液，方才她似乎尝到了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安神草的异香，混在药味里，陌生又微妙。
“只是觉得今日的安神汤，味道和从前不太一样。”
挽月闻言松了口气，笑着解释：“公主忘了？今日太医来换药方，说之前的药草性子偏寒，特意换成了温和些的药草，许是药味变了的缘故。”
白日里太医确实提过换药的事。
枝韫将碗凑到唇边，仰头将剩下的安神汤一饮而尽，温热的汤液滑过喉咙，那丝异样的香气也随之消散在唇齿间。
夜半时分，寝殿内响起梦呓声。守在殿外的玉书闻声入内，借着烛火一看，只见枝韫躺在床上，面色潮红，额间布满冷汗，呼吸也带着灼热的急促，发起了高烧。
玉书心头一紧，忙用手背碰了碰枝韫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瞬间慌了神。
不多时，值班的太医提着药箱赶来，诊脉、看舌象，忙乱了半宿，最后开了一副退烧药，让玉书赶紧去煎。
药煎好后喂枝韫服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枝韫额头的温度确实降了些，梦话也停了。
玉书刚松口气，转身去换帕子的功夫，再回来时，却见枝韫身子又开始发烫，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呼吸比先前更急促。
天渐渐亮起来，太医院的院判也被请了过来，可几位太医围着枝韫诊脉，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奇怪，”院判捋着胡须。
“公主脉象正常，查不出任何毒素，却又烧得如此诡异，退烧药竟半点不管用。”
“院判，这症状太过蹊跷，不如…不如请那位苗疆来的小神医过来看看？他连太子殿下的蛊虫都能引出，或许能看出公主的病症。”
司渊披上外衣，无视周遭的目光，扣住枝韫的腕脉。
小黑蛇缩在床脚，做了亏心事，不敢与他对视。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竟敢偷他的情蛊。
苗疆情蛊并非女子专属，而是男女皆可饲育的心意之蛊。
情蛊需以心头血饲育，一旦误食，便会因体内气息紊乱引发高热，若不及时压制，重则伤及心脉。
司渊从怀中取出银针，刺入枝韫的眉心、手腕等几处穴位。
枝韫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
约莫半柱香后，司渊拔出银针，枝韫的体温已明显降了下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施针只是短暂性的压制。
若要….
还需….
殿外的太医们闻讯进来，“小神医，公主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为何退烧药全然不管用？”
司渊将银针收好，“没什么，只是昨夜公主沐浴时受了寒，又恰好与体内旧疾相冲，才引发了急热。方才施针已稳住了她的气息。”
他刻意隐瞒了情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