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大军在经历夜袭的混乱后,出人意料地没有立即发动报复性进攻。
接连三日,雁门关外异常平静,只有零星的侦察骑兵在关前游弋。
这种反常的宁静,反而让关内守军更加不安。
马凤站在关墙上,凝视着远方柔然大营。经过那夜的破坏,魔教的诡异器械确实沉寂了,但新的威胁正在酝酿——柔然人正在建造大量的投石机和云梯,显然是要采取最传统的攻城方式。
“王爷,探马回报,柔然人正在砍伐北山的林木,日夜不停地制造攻城器械。”赵昆登上关墙,面色凝重,“照这个速度,不出五日,他们就能准备好足够的器械发动总攻。”
马凤点头,目光依旧远眺:“传令全军,加固城防,储备滚木礌石。另外,派人密切监视北山,若有异常立即回报。”
刘顺平匆匆走来:“王爷,关内粮草不多了。按现在的存量,最多只能支撑半月。”
这无疑是个坏消息。马凤眉头紧锁:“朝廷的补给何时能到?”
“第一批应该在五日后,但……”刘顺平欲言又止。
“但什么?”马凤转身看向他。
刘顺平压低声音:“刚收到京城消息,朝中有人以王爷首战失利为由,拖延粮草调配。大皇子一系的官员坚持要等朝廷派来监军,确认关防无恙后才肯发放补给。”
马凤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压制下去:“朝中之事暂且不论,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困境。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全军口粮减半,军官与士兵同等待遇。”
“王爷,这……”赵昆想要劝阻。
马凤抬手制止:“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法。我既为统帅,自当与将士同甘共苦。”
命令传下后,关内守军虽有些许怨言,但见马凤和各级将领都与士兵一样每日只食两餐,也就无人再抱怨。
第四日清晨,柔然大军终于有了动作。
数以百计的投石机被推至阵前,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
“终于要来了。”马凤银甲在身,目光冷静,“传令全军,准备迎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柔然人并没有立即攻城。
投石机在射程边缘停下,从柔然阵中走出一队人马,为首的竟是几个黑袍人——魔教又派来了新的使者。
一个黑袍人单独出列,走到关前百步处,用流利的汉语高喊:“靖王马凤!出来答话!”
马凤示意守军不可轻举妄动,独自走到关墙前沿:“本王在此,有何指教?”
黑袍人阴森森地笑道:“王爷好手段,那夜竟能毁我圣教六架法器。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挡圣教的大业吗?”
马凤淡然道:“邪魔歪道,也敢妄称大业?”
黑袍人不怒反笑:“年轻人,你太天真了。你可知道,为何我军围关多日却不强攻?”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蛊惑,“因为我们知道,关内粮草将尽,朝廷的补给又被你们自己人卡住了。不出十日,雁门关不攻自破!”
关墙上守军闻言,顿时一阵骚动。
粮草不足的消息一直被严密封锁,此刻被敌人当众揭穿,无疑对军心是重大打击。
马凤心中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妖言惑众!我大辽国力雄厚,区区粮草何足挂齿?”
黑袍人哈哈大笑:“何必自欺欺人?我们不仅知道你们的粮草情况,还知道朝中有人巴不得你兵败身亡!靖王,你年纪轻轻,何必为那个不信任你的朝廷卖命?若你开城投降,圣教必以礼相待,许你一世荣华!”
这话极其恶毒,既动摇军心,又挑拨离间。马凤注意到关墙上不少将士都露出疑虑之色。
他运起内力,声音如雷霆般响彻关墙:“荒谬!我马凤生为大辽人,死为大辽鬼!尔等蛮夷,勾结魔教,犯我疆土,杀我百姓,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屈服!”
这番话掷地有声,守军将士无不振奋。
张骏高呼:“誓与王爷共存亡!”顿时,关墙上响起震天的呐喊声。
黑袍人见蛊惑不成,冷笑道:“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攻城!”
柔然军中战鼓雷动,投石机开始发威。
巨大的石块呼啸着飞向关墙,砸在墙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隐蔽!”马凤大喝。
守军纷纷躲入垛口后面。
石块砸在关墙上,碎石飞溅,整个关墙都在颤抖。
一轮投石过后,柔然步兵开始推进。
他们推着沉重的云梯,在盾牌的掩护下向关墙逼近。
“弓箭手准备!”马凤冷静下令,“等他们进入射程!”
当柔然步兵进入弓箭射程时,马凤一声令下:“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许多柔然士兵中箭倒地,但更多的人前仆后继地冲来。
云梯很快搭上关墙,柔然士兵开始向上攀爬。
“滚木礌石!”马凤再次下令。
巨大的滚木和石块从关墙上推下,砸在攀爬的柔然士兵身上,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柔然人似乎毫不畏死,继续疯狂进攻。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柔然军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
关墙上守军伤亡逐渐增加,最危险的时候,一小股柔然士兵甚至登上了关墙,幸亏马凤亲自率卫队将其歼灭。
“王爷,左翼箭矢快用完了!”张骏满身是血地跑来报告。
马凤立即下令:“从右翼调配!告诉将士们,坚持住,援军很快就会到!”
这当然是安慰之词,但在此刻却是必要的。
马凤心中清楚,照这个消耗速度,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午后,柔然军突然改变了战术。
他们不再全面进攻,而是集中兵力猛攻左翼。
显然,他们发现了左翼防御相对薄弱。
“王爷,左翼快顶不住了!”赵昆急报。
马凤银甲已被鲜血染红,他毫不犹豫地道:“调我的卫队去左翼!刘将军,这里交给你指挥!”
“王爷不可!”刘顺平急忙阻拦,“您是三军统帅,岂可亲临险地?”
马凤已经提剑向左侧奔去:“今日无分统帅士兵,只有共同赴死的兄弟!”
左翼战况确实危急。柔然军投入了最精锐的部队,守军节节败退。
马凤率卫队赶到时,正好看见王霸被三个柔然勇士围攻,险象环生。
“王将军小心!”马凤大喝一声,长剑如龙,直取其中一个柔然勇士。
那柔然勇士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杀出个银甲小将,仓促间举刀格挡。
马凤剑法精妙,虚晃一剑后直刺对方咽喉,那勇士应声倒地。
另外两个柔然勇士见状,舍了王霸,齐攻马凤。
马凤临危不乱,剑光闪烁间,又将一人刺伤。
王霸得以喘息,感激地看了马凤一眼,随即又与剩下的柔然勇士战在一起。
有了马凤和卫队的加入,左翼局势逐渐稳定。
但就在此时,关下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号角声。
马凤向关下望去,只见那几个黑袍人正在举行某种仪式。
他们围成一个圈,中间摆放着一面黑色旗帜,旗上绣着诡异的图案。
“又是魔教的诡计!”马凤心中一凛。
随着黑袍人的吟唱,那面黑旗无风自动,旗上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关前战死的士兵尸体上,竟然飘起缕缕黑气,向黑旗汇聚。
“他们在用邪术!”一个士兵惊恐地大叫。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战死的士兵,无论是柔然人还是辽人,竟然开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们的眼睛空洞无神,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开始向关墙爬来!
“尸……尸变了!”守军中响起恐慌的呼喊。
就连身经百战的王霸也面色发白:“王爷,这……这如何是好?”
马凤强自镇定:“不要慌!那不过是魔教的蛊术!用火烧!”
他率先取过一支火把,投向一个正在爬墙的“活尸”。
火把击中目标,那活尸顿时燃起熊熊火焰,发出凄厉的惨叫,最终化为一堆焦炭。
“用火攻!”马凤高喊。
守军如梦初醒,纷纷取来火把、火箭,投向那些活尸。
果然,这些诡异的敌人惧怕火焰,在火光中纷纷倒下。
但魔教的邪术远不止于此。
那面黑旗吸收足够的黑气后,突然射出一道黑光,直扑关墙。
黑光所过之处,守军士兵无不倒地抽搐,很快也变成了活尸!
“保护王爷!”刘顺平率军赶到,在马凤面前竖起盾墙。
马凤却推开盾牌,目光坚定地看着那面黑旗:“必须毁掉那面旗!”
他取过一把强弓,搭箭瞄准黑旗。
然而箭矢在接近黑旗时,竟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无力地落下。
“王爷,普通箭矢无用!”张骏急道。
马凤心念电转,想起怀中的平安结。
他取出平安结,将其系在箭矢上,再次拉弓瞄准。
“保佑我,彩盈。”马凤心中默念,一箭射出。
这一次,箭矢穿透了无形屏障,正中黑旗旗杆!
旗杆应声而断,黑旗飘然落地。
随着黑旗倒下,那些活尸纷纷倒地,重新变回尸体。
黑袍人见状,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
“成功了!”关墙上爆发出欢呼声。
柔然主帅兀术见魔教邪术再次被破,只得鸣金收兵。
这一天的攻防战,又以辽军的惨胜告终。
清点伤亡,守军又损失了两千余人,箭矢滚木等守城物资消耗大半。
更严重的是,粮草只剩十日的量。
夜晚,马凤拖着疲惫的身躯巡视伤兵营。
看着那些缺医少药的伤兵,他的心在滴血。
“王爷,”一个重伤的老兵拉住他的衣角,“我们……能守住吗?”
马凤紧紧握住老兵的手,目光坚定:“能!一定能!我已经向朝廷求援,援军不日即到。”
走出伤兵营,马凤独自登上关墙。
北方柔然大营灯火通明,显然在准备明天的进攻。
南方,是遥远的京城,那里有他牵挂的人,也有想要他失败的人。
“王爷,”刘顺平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今日收到汗鲁部的传书,阿依玛女王已经整军待发,随时可以前来支援。”
马凤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摇头:“不行。汗鲁部若出兵,柔然必会以此为借口,联合其他部落大举南下。届时战火蔓延,受害的还是百姓。”
刘顺平叹息:“可是王爷,照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几天啊。”
马凤望着星空,语气坚定:“天无绝人之路。传令全军,明日继续死守。只要还有一个人在,雁门关就绝不会陷落!”
少年统帅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内忧外患,粮草将尽,强敌环伺,但他没有退缩。
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身后,是千万个大辽百姓,是他发誓要守护的家园。
这一夜,雁门关内外都在为明天的战斗做准备。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一场关于是否继续支援雁门关的争论,正在朝堂上激烈进行。
战争的胜负,往往不仅取决于战场上的厮杀。